原隨風一番話擲地有聲，身形佝僂的老頭看向原隨風的渾濁目光帶著一絲異彩，用老朽低沉的聲音說道：“你很特別，墨國武林自從七十年前那場圍殺之后，已經平靜了太久、停滯了太久，變得腐朽不堪，也許正需要你這種人出來激濁揚清。”

眼前的老頭年紀老邁，已是風燭殘年，所說的話智慧凝練，直達實質，很有分量，給人一種通透的感覺。

原隨風奇道：“七十年前墨國武林發生了一場圍殺？”

老頭悠悠說道：“此事已經沒有人提及了，不過你如果愿意聽我這個老頭子嘮叨幾句，我倒是可以跟你講講這個故事。”

老人家口里的故事，往往不是故事，而是過去的事。

“愿聞其詳。”

老頭緩緩道來：“老夫今年一百三十五歲，原本是奪命境初期修為，但后來受過一次重傷，境界被打落到抱元境。在我四十歲的時候，也就是九十幾年前，本宗出了兩個耀眼的天才，其中一個便是宗主宋逸凡，另一個姓葉，他們兩人都是老夫師弟。宋宗主和葉師弟一時瑜亮，尤其是葉師弟，入門考核就破了登天梯紀錄，以三星修為登上了登天梯兩百階，驚才絕艷。當年青龍樓尚未插手墨國武林，還沒有臥虎榜、潛龍榜，否則榜單前二必定是他們師兄弟二人。”

原隨風聽罷，心想：“原來九十四年前，登上登天梯兩百階的就是這名姓葉的前輩。”

“葉師弟福緣深厚，年少時在黑森林偶然獲得一卷上古劍法。時光匆匆，轉眼多年過去，宋宗主跟葉師弟從少年長成青年，年僅三十多歲便躋身墨國高手之列。宋宗主資質雖然不高，但通過不懈努力，又得到一些奇遇，年紀輕輕就成了紫華境后期高手，葉師弟天資極其驚人，當時已經是天位境初期高手。一宗雙杰，本是劍宗中興之兆，不意后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人始料未及。”

習武一途循序漸進，自凡境始，而后破凡入元，修成抱元境，再逆天奪命，修成奪命境，奪命境之上是紫華境，再上去則是天位境，天位境修士已屬墨國絕頂高手，畢竟墨國玄冥境巨頭屈指可數，天位境高手才是各大勢力的中堅力量。

原隨風心道：“卻不知后來發生了什么事，以致劍宗沒落至今。”

只聽老頭繼續說了下去：“葉師弟本就驚才絕艷，練成上古劍法后，更是縱橫無敵，先是一人單劍挑了臭名昭著的合歡派，讓八大派之一的合歡派從世間除名，武林八大派也變成了如今的七大門派。此后又孤身前往魔宗挑戰魔宗前宗主殷翦，殷翦是玄冥境初期巨頭，稱雄武林，根本不懼葉師弟，當場接受了挑戰。二人苦戰千招，最后殷翦被葉師弟一劍斬成九塊。葉師弟殺了殷翦，從容從魔宗退走。”

“這名姓葉的劍宗前輩真是絕代豪杰！”這般絕世風采聽得原隨風心馳神往，由衷敬佩，但是，天位境初期修士跨越一個大境界斬殺玄冥境巨頭，未免有些聳人聽聞，原隨風又道：“殷翦乃是玄冥境初期巨頭，實力高過天位境初期修士不知多少倍，足以稱霸武林，葉前輩如何是他對手？”

“當年無數人都跟你有同樣的質疑，后來他們見識到上古劍法的恐怖，都不再懷疑。據說那部上古劍法乃是上古劍魔所創，擁有鬼神難測、毀天滅地的威能，七十幾年前曾有人評價那上古劍法，道是‘千變萬化皆天機，弒神殺魔只等閑’。若非身負此等絕世劍法，葉師弟又如何敢孤身入魔宗？”

老頭反問一句，又道：“當年葉師弟劍法之高，實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老先生，葉前輩劍法如此了得，為何我從未聽人提起過他？”原隨風心中不解。

“等老夫說完，你便知道原委了。”老頭言語間透出一股寂寥惆悵之意。

“自從魔宗一役，葉師弟聲名鵲起，令魔道中人聞風喪膽。就在他名揚天下的時候，卻突然刺死了德高望重的青葉道人，并且指摘青葉道人玷污了良家婦女。”

“青葉道人不僅是玄冥境巨頭，而且德高望重，乃是人人敬仰的得道高人，卻遭刺殺身亡，還被葉師弟指有德行失當之處，此事引起江湖極大震動。天海門、萬邪門、聽雪樓‘三門’聯手調查真相，最終查明青葉道人未曾玷污任何一名婦人，德行無虧。‘三門’矛頭直指葉師弟，稱其修煉上古魔功，已然著了魔相，無根無據便殺了青葉道人，簡直嗜殺成性，乃是江湖中的一顆大毒瘤，若不及早鏟除，將會天下大亂。在‘三門’牽頭之下，七大派達成了一項決議，本宗時任宗主穆劍清極力反對這項決議，卻無法改變大局。”

原隨風不安道：“是什么決議？”

“他們容不得葉師弟活在世上，要聯合起來除掉他！”老頭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顯然情緒有些激動。

“七十年前，正魔兩道在鷹愁澗合力圍殺葉師弟，可謂慘烈之極。葉師弟每出一劍必定帶走數條乃至數十條性命，天海門、萬邪門、聽雪樓、玲瓏飄香宮、魔宗、三清閣均有長老喪命，這些江湖上響當當的大人物卻擋不住葉師弟一劍，那一戰殺得天翻地覆，鷹愁澗尸橫遍野，血流成河，正道魔道心膽俱寒。”

“當年劍宗還有宋宗主可曾參與圍殺？”

老頭道：“劍宗沒有參與此戰，宋宗主突患重疾，那一役中也沒有出現。”

“葉前輩逃脫了嗎？”

“他傷在無塵手中，力竭而亡。”

聽到這個結局，原隨風怔了好一會兒，心道：“葉前輩為什么要殺青葉道人？他為什么指摘青葉道人德行有虧？青葉道人的德行到底有沒有問題？”

原隨風沉思良久沒有結果，轉念想到也許事情的關鍵不在青葉道人身上，而是在那卷上古劍法上，寶物動人心，何況是如此驚世的劍法。

“也許是有人為了得到上古劍法，處心積慮設下這個殺局。”

想到這里，原隨風問道：“老先生，各大門派可曾找到那卷上古劍法？”

老頭深深看了他一眼，說道：“那些人在葉師弟身上遍尋不見上古劍法，又將其尸體寸寸剖開，里外搜尋，仍是一無所獲。”

原隨風聽罷，臉色蒼白了一些，無論是誰聽到這種慘絕人寰之事心理都會有些不適。

“那一次圍殺后，時任宗主穆劍清便壓下此事，說道劍宗再無葉師弟此人，葉師弟的名諱成了劍宗禁忌，七十年來人事更替，此事便被忘卻了。”

原隨風嘆息一聲，說道：“老先生，我覺得葉前輩是被人設計陷害的，有人覬覦上古劍法，設下陰謀詭計，讓葉前輩殺了青葉道人，再鼓動各派圍殺葉前輩。”

老頭看向原隨風的目光多了贊賞之色，說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確是上古劍法為葉師弟招來了殺身之禍，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便是葉師弟的崛起已經威脅到那些位高權重者，甚至影響到整個墨國武林的既有格局，他的崛起讓某些人寢食難安，必欲殺之，方能心安。”

原隨風點頭道：“不錯，葉前輩在天位境的時候，便能擊殺玄冥境巨頭，若是等他晉升到玄冥境，必定舉國無敵，到時便無人能夠壓制得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