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壓抑，房間陰沉的快要滴出水來，路鳴澤眼睛平視前方，路明非卻感覺，有數把利劍指著自己的腦后，若在平時，自己肯定是直冒冷汗。

可是連軀體都沒有的自己，要如何冒出冷汗呢？

路明非笑了，只不過沒有大腦的是無法產生任何的情緒，雖然并代表他不能笑，他想被自己的笑話打動，也只能擠壓面部做出一個笑的表情，卻顯得那么的生澀而呆愣。

路鳴澤嘴角一撇，轉過身去，刀鋒般冷冽的氣息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拿起茶杯，輕靈的抿了一口，熱氣在他的口中化開，他緩緩的吞下，感受著茶水從喉間流下，一瞬間，時間仿佛靜止。

路明非默默的注視這這一切，路鳴澤的神情不像是裝的，而且沒那個必要，他似乎在用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來感受這個世界，感受生命的氣息，似乎，對于他來說，這就是莫大的享受。

而這些，卻是被他，路明非所不在乎的。

或許，只有等失去了才會珍惜。

路明非很自責。

或許這一切都怪不上他，當初在那條冰冷的船舶上，在那間漆黑的房間里，他奪走了他的身體，他的一切，雖然是無意識的，可是，是自己讓他在無盡的虛空中度過了數十年，在這片黑暗中獨自徘徊，聽不見，看不清，摸不到，路明非再次抬起頭，空洞的瞳孔仿佛染上了不一樣的色彩。

“可是我并不怪你，我的哥哥！”

路鳴澤放下杯子，拿起茶壺緩緩的給自己沾上一杯，冷靜的說道“在那艘船上，我是為了吞噬你，而你自然不想死，這本就是生命的法則，一個生命如果沒有受到任何的威脅，那么他將毫無生命力，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我輸給你，我并不后悔，我在虛空中流浪數十年，這也是戰敗者的懲罰！”

“至于我為什么要跟你爭，請你不要天真的以為我是為了讓黑王不掌握在一個庸人手里，自始至終，我的目的都是為了活下去，黑王是不是我都無所謂，吞噬你，是為了在未來不讓你吞噬我；我想要活！我也有我的朋友，我也想多陪她們一會，而不是懼怕你醒來只能匆匆忙忙的布置任務，我也有喜歡的女孩，我多想用這雙手觸摸她的臉龐，我想帶她去那片星空下許愿，在世界的最高處，建立屬于我們的樂園，我會跪下來，向她求婚！”

“所以，我要和你爭！”

茶水飄起幾分暖氣，房間內卻冷若寒冰，路鳴澤的聲音不大，他說的很慢，卻鏗鏘有力，是的，他想要活而已，一個人可以奪走別人的生命，但是不能奪走一個人想要活的權利。

而，路明非卻生生的奪走了。

面對這樣的事實，路明非很冷淡，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樣，是悲傷的哭出來，還是該咬著牙和路鳴澤爭上一番，自始至終，他的大腦和胸口都是空的。

或許，路明非連反駁的意志都沒有。

同時，把想問的問題咽了下去。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我親愛的哥哥！”明明背對著路明非，卻清晰的洞察了路明非的想法，路鳴澤慢悠悠的說道“是海洋與水之王是否還活著吧？”

路明非默然。

“我怎么可能會讓他活下去呢？畢竟，他是你最后的希望啊！”路鳴澤轉過身來，輕輕倚靠著古樸的四方桌，笑著說道“我可忘不了，當擊敗了奧丁，你恢復了部分記憶后，你覺得再也無法變回人類，再也無法面對你的朋友，和陳墨瞳，同時，為了不讓我以后威脅到人類，你決定要和我同歸于盡！”

路明非默然。

“當你恢復部分記憶的時候，你明白了，由于你使用了越格的力量，龍血已經逐漸侵蝕你的身體，你胳膊下的漆黑的龍鱗就是最好的證明，你要么選擇吞噬我，要么被我吞噬，但是這樣黑王就會出世，這是你不愿看到的，如果就這樣僵持下去的話，我們兩個的靈魂也會被侵蝕，最后變成一只毫無理性的怪物！這更是你不愿看到的！”

“所以，你選擇跟我同歸于盡！這樣，一切都皆大歡喜！”

“可是我告訴你，還有一個選擇，那就是海洋與水之王！它的言靈是可以將一切完美分解，分解成原子，質子，然后重組組成新的事物，這個言靈可以重組你被侵蝕的身體，這樣，你就可以恢復到使用力量之前，你可以依然是你！是路明非，那個呆呆傻傻的廢材男孩。”

“當然，你還可以選擇用海洋與水之王的另一個言靈——純凈，徹底洗去你基因的龍血部分，甚至我都可以被洗去，我寄存在你的身體，但更多的在龍的那部分扎根，如果龍血部分沒了，沒有泥土的我，只會無聲的消散，這樣，你可以變成一個存粹的的人類！”

“多么完美的一個選擇，不是嗎？”

“所以，

我親愛的哥哥，

你，

心動了！”

“但是這并不是我干的，而是諾諾，陳墨瞳，她和你當初幫她續命的那一節殘魂完全融合了，那節殘魂把自己的力量包裹住了陳墨瞳，使得那一擊，變成了靈魂攻擊，你和海拉沒有防備，你的靈魂被擊散，由我接收，海洋與水之王則直接落得個魂飛魄散的結果。我親愛的哥哥，這個結局怎么樣？”

“當然你也不要去恨諾諾，海洋與水之王是必須死的，即使沒有他們來，即使沒有諾諾，我依然有辦法殺了海洋與水之王，畢竟，他是你做回人類最后也是唯一的希望，我怎么可能，讓他繼續存在呢？”

“我親愛的哥哥，你貪了，你想贏，你連輸了四局，你想一次性贏回來，你變成了一個賭徒，你想賭，你想贏！你不惜以吃龍骨來獲得短暫的力量，雖然會加快侵蝕的速度，但是為了能夠獲得掌控大局的能力！因為你怕我！”

“在尼伯龍根里，你私心了，你利用你的形象，騙了那個男孩，讓他打開了自己的言靈，然后，讓他眼睜睜的看著他最尊敬的前輩把他拼死保護的朋友丟進龍王的嘴里，雖然他是初代種之一，但是他是那個男孩的朋友，為了活下去，也為了活著，你做出了選擇，因為你認為，那個人死了，而那個男孩不這么認為，所以，你成功的毀掉了他的心！”

“你賭上了一切，你想贏，你懷抱著希望

路鳴澤輕輕撫摸著古樸的方桌，他的表情在笑，可是手上的動作仿佛在割裂某種東西，細細的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

“不過希望這種東西，還是不要的好！”

手指低垂，方桌的一角無聲的滑落。

“夠了。”

路明非輕輕的說道，這句話沒有任何的語氣加持，仿佛只是平靜的說出這兩個字。

“你說的全對，我承認，我貪了，我私心了，活下去的欲望摧毀了我要和你同歸于盡的勇氣，因為……”

路明非痛苦的抱住頭

“因為我只是一個屌絲，一個死宅！這個時候我應該剛剛大學畢業，在家里用紅點打星際，縮在家里等錄用通知書，然后被面試官挑剔，走在蕭索的街道上，被街上的女孩瞧不起，走到一家不起眼的餐館里，找一個陰暗的角落，無聲無息的吃完自己單調的午餐。”

“我只是一個屌絲！這一切都應該是英雄要去做的事，因為英雄才會義無反顧，不會有絲毫猶豫的用生命去拯救朋友！英雄才會不被任何事物動搖，舍棄生命和魔鬼同歸于盡！英雄才會不顧一切的拯救自己心愛的人，而不是，而不是躲在一個酒窖里麻醉自己！”

路明非睜大眼睛，死死的盯著路鳴澤，不顧一切的狂嚎著

“是的，我貪心了，因為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一個懦弱、無能、的屌絲！就算被人欺負也只會夾著尾巴躲起來的膽小鬼！就算這樣，我也想活下去！”

悲嚎聲在房間里不停的回蕩，路明非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發泄過自己的情緒，他覺得自己現在肯定是眼淚和鼻涕融合在一起，只是可惜，他沒有絲毫的眼淚可以流出，他現在的模樣，就像一只笨拙的鴨子。

“很好，我親愛的哥哥，把你的不滿，你的憤怒還有你的痛苦全部都表露出來吧！”路鳴澤張開雙手，臉上彌漫著瘋狂的笑意。

“可是現在，我已經沒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了！”

嚎叫聲戛然而止，剛才才的瘋狂仿佛是虛假一般，只有路明非知道，他沒有任何的情緒，他靜靜抬起了頭，眼神中滿是空洞。

“所以，就讓我為我的朋友做最后一件事吧！”

說吧，滴點的火焰從路明非身上升起，火焰透明，慢慢的覆蓋到了路明非的全身，這時，路明非的臉上彌漫了痛苦的表情，然后，緩緩地像路鳴澤飄去。

“是么？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了？”路鳴澤負手在后，沒有絲毫的懼怕，臉上反而洋溢了一股自信的笑容“也對，燃燒你的靈魂力量，借此攻擊于我，雖然這么微弱的力量不會殺死我，但也會對我造成不小的損失，誰讓，你就是我呢！”

火焰越飄越近，距離路鳴澤不過一臂距離，然而路鳴澤依然不為所動，繼續說道“損失了不少靈魂力量的我，即使復活，也不會那么的強大，這樣，你的朋友就增加了幾分贏面，我親愛的哥哥，難得你還能想到這些，我都忍不住為你鼓掌了！”

火焰距離路鳴澤只有一指距離，火焰一顫幾乎都會灼燒到路鳴澤，路鳴澤直視著路明非那空洞的眼神，溫柔的說道

“那么，你還想不想見繪梨衣呢？”

音落，火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