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先皇雖不是您親子,但也是您的兒子,您怎么能下得去手?!”屠蘇痛心質問。
太皇太后深吸一口氣,問心無悔的回答;“我的兩個親生兒子,雖不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卻也是他的手足,你怎么不去問問他!是如何下去的手!”
“這樣很好,他死在他親生兒子手里,也算哀家替他積德了。”
屠蘇積蓄已久的怒氣在這一刻爆發,像棋盤上的黑子,他的眼睛又黑又冷,“你殺了人!你怎么還能說出這種話?”
太皇太后臉色勃然變白,心痛道;“塵兒,你怎能如此與我說話?”
屠蘇一怔,細細回想,剛剛自己被怒氣沖昏了頭,說話的語氣的確有點尖酸刻薄了些。面前的人,無論做了多么不可饒恕的事,她也是自己的長輩,是自己的至親,他都不該用那種口氣與之說話。
“我……”他剛想道歉。但太皇太后接下來的話,卻是叫他如墜冰窟,從里到外,冷了個透。
“你是我的唯一血脈!”太皇太后情緒很激動,這句話仿佛都是吼出來的。接著,就哽咽了,“當年,他殺了你親生父親,霸占了你的母親,要將只兩月的你殺死的時候,是我下跪懇求才換得了你的生!你是我的親生孫兒啊!”
一下子,世界變暗了,變得好冷。
屠蘇跌跌撞撞的倒在龍椅上,臉色煞白,眼瞳渙散,他現在不敢直視皇祖母,渾身顫抖不已。
所以從小父皇總是透過他看著一個人,看的是......他的親生父親??而皇祖母,之所以成為這樣,也有他的原因?
太后哭的哽咽,“我才是你在這個宮中最親近的人,孫兒。”她伸手想抱住唯一的血脈。屠蘇卻躲開了她的懷抱。
“來人,送太皇太后回宮。”沒多久,瑾瑜姑姑帶著兩個宮女進來,將太皇太后攙扶走了。
書房里,一片寂靜,屠蘇吹滅了燈,一語不發的蹲在椅子上。他聽著外面人們混亂的腳步聲和吵鬧聲,忽然很想念境外世界與晴雪,牽著楓兒散步的日子——若他不曾回來該多好。
明明說過不會再離開,明明想過一生一世一雙人,如今何苦為身份所束縛?屠蘇想不通,既天下這樣難守,他又何苦再守。
來生若是緣未盡,寧負天下不負卿。
上輩子送給晴雪的承諾,這輩子他該還了。什么天下,什么皇帝,他都不要了,就像師兄一樣,只要心尖上的一人足矣。
“蘇蘇。”黑暗中,晴雪一張精致的小臉,出現在眼前。她走過來緩緩抱住了他,什么也沒問。
他徑自躺在她膝上,雙臂環住了她的腰,將臉埋在她的腰腹間。良久,哼哼出一句,“晴雪,我們走吧。”走去一個沒有權利金錢,沒有恩怨情仇的世外桃源。
境外世界,蘇蘇谷,或者我們還可以找一處別的瀑布潺潺,青山綠水的地方。我為你種下一塘蓮花,等待我們的蓮兒來臨。
“好。”晴雪輕輕將頭放在他的耳邊,輕輕應諾,“你去哪我去哪,我跟定你了,反正你也沒本事甩了我。”
屠蘇抿唇一笑,“那我便賴定你了。”晴雪,其實我從未想過要甩掉你,我愛你,我們永遠在一起。
豎日天不亮,晴雪就與屠蘇收拾了收拾,從紫欒殿抱起熟睡的楓兒,憑著出宮令牌,悄悄離開了皇宮。
一家子,從此不再打算回來。
等到天亮,小桂子再去玉明閣請皇上,就只看到了一紙離言和一傳位詔書。小桂子急忙慌慌張張的跑去云壽宮,將那張寫滿屠蘇心思的紙,交與了太皇太后。
信中這樣寫道;
皇祖母,塵兒無法原諒您為了我而犯下的那些過錯,卻也做不到為您冠刑。所以如今我走,是最好的選擇。
您說過,我是您最親的孫兒,唯一的親人。那就請您看到此信后,不要派人來找我,放我與我愛的人離開。若您能做到,塵兒一定會回來看您的。
傳位之詔書我已寫好,繼承人空缺之處,是塵兒特意為您所留。您可以隨意編個理由讓我消失,傳位于您看重之人,這也算是塵兒為您做了最后一件事。
珍重,奶奶。
落筆,百里塵
他連姓名都改了,可見離開之心多決然。太皇太后抹掉擦不盡的眼淚,再是不舍,也是鋪開了傳位詔書;即日起,七王爺玉絕世傳朕之王位,望汝能承朕之所望,使家國興旺,百姓安居。
這一輩子,塵兒都在為她所愿而活,難得這一次,他選擇了自己所愿,于情于理,她都該成全。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