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疼嗎？”

筱佳輕輕用冰袋敷著回暖紅紅的臉頰，漂亮的眉眼間寫滿了疼惜。

“不疼的，沒那么嚴重啦，敷一會冰袋就好了。”

她溫潤的眼中帶著暖暖的笑意，看著她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卻還努力微笑的樣子，素來堅強的筱佳卻忍不住鼻尖一酸。她慌亂的別開視線，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眼中的晶瑩

“就知道你會這么說，從小到大，不管發生什么事，問你疼不疼累不累你永遠這樣回答。”

“本來就不是很痛啊，而且，剛才爸爸媽媽和奶奶都在大廳，我怎么能讓他們為我擔心嘛。”

回暖無辜的摸摸鼻子，眼睛溫潤而朦朧，像夏日湖面上的大霧。

“算啦，你呀，就該慶幸劃到臉的是珍珠，而不是有尖尖的棱角的鉆石，不然啊，看你怎么參加十天后的晚宴。”

“誒。”

回暖小臉忽然垮了下去，無奈的把頭埋進被子里，聲音沉悶的傳來。

“筱佳，我真的不想參加奶奶的介紹宴會啊……我討厭站在一群陌生的人群里……我也做不來對每個人都平等有禮的對待……”

筱佳靜靜的聽著，眼神卻染上了一絲復雜。

“而且……奶奶是把我當做北辰少夫人介紹給別人的，可是如果……如果我幾年后……不，幾月后……甚至幾天后就不是北辰少夫人了呢？那奶奶會不會很沒面子啊……”

“回暖，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離開北辰弦，你會遇到一個真正適合你的人，比如說，喬楚。”

回暖的聲音戛然而止，筱佳眼睛定定的看著那團包裹著她的被子，知道被子慢慢變得放松。有聲音軟軟糯糯的傳來。

“離開北辰弦，我有想過的……可是喬楚……我……”

筱佳忽然跳上床來，將她從被子中拉起，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

“回暖，你喜歡北辰弦，是不是？”

回暖下意識的睜大眼睛，是喜歡嗎？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看到他難過，她也會變得很難過；看到他開心，她也會變的很開心；知道他不想看見她，她會躲得遠遠地；知道他喜歡毓光小姐，她會幫他把毓光小姐保護得好好的；和他在一起時，總是很緊張，總是拼命地想逃，又總是那樣貪戀在他身邊的每一秒鐘……

“你真的喜歡他？你不可以喜歡他，你沒有看見他對那個程毓光的態度嗎？你是不是有受虐癖啊？！”

看著她迷茫的陷入回憶中的樣子，筱佳忽然將藏在自己心中多時的想法喊了出來，可看著她慢慢蒼白下去的臉色，卻又忍不住后悔，懊惱的咬緊了唇瓣。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周媽慈愛的笑臉探了進來。

“少夫人，筱佳小姐，少爺來了，在客廳和老夫人商量晚宴的事呢，老夫人正在換衣服，讓我來問問你們要下去嗎？”

聽到少爺這兩個字，筱佳頓時不屑的撇過了頭。似是對筱佳問題的回避，回暖下意識的穿上拖鞋跑了出去。她腦海中只有幾個字，幾個她一直想去逃避的字。

你喜歡他，而他喜歡毓光，所以你不可以再喜歡他。

不可以不可以……

就算很想也不可以……

“小心”

她忽然腳下一滑，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前摔去，看著身前剩下的幾個臺階，她任命的閉上了眼睛。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來臨，回暖訝異于忽然的溫暖，慢慢地睜開眼睛，然后，臉頰卻忍不住騰地燒了起來。她沒有跌倒在地上，卻被北辰弦輕松地抱在了懷中，忽然的淡淡的嬰兒般的香氣撲面而來，北辰弦舒適的深深的吸了口氣，那份帶著溫馨與安逸的氣息，總是如此沁人心脾。

回暖的腳夠不到地面，整個身體都蜷縮在北辰弦懷中，她與他靠得那樣近，近到她可以清晰地看見他濃密的睫毛，聞到他身上有干凈而好聞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對不起。”

回暖下意識的睜大眼睛，想去聽明白他話中的含義。

“咳咳……”

忽然傳來里斯提醒的咳嗽的聲音，回暖尷尬的推開北辰弦，有些局促的看著像他們走來的陸馥錦與里斯，接觸到她們眼中深深的笑意，臉頰忍不住燒得更紅。

“里斯，我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啊。”

陸馥錦輕笑著打趣，得到里斯故作認真的回應。

“是的，老夫人，不過還好我們什么也沒看到，什么也沒聽到，不然一定會招人嫌棄的。”

“奶奶，你們……你們太討厭了……”

回暖覺得自己的臉快燒起來了，看著她局促的樣子，北辰弦緩緩眼中也忍不住帶上一絲笑意，像是融化了的千年的積雪，美的沉醉人心。

“老夫人，我聽說了宴會的事情，所以想來和您商量一下具體的事”

聽著他依舊客氣而冷漠的語氣，陸馥錦的笑意慢慢黯淡了下去。

“這些是你們年輕人做主就可以了，回暖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你就陪在她身邊，多教導她吧。畢竟，以后這個北辰世家是要你們一起來管理的。”

北辰弦沉默了幾秒，便恭敬地點頭說是。

“既然你也同意，那么以后，你便帶回暖一起去熟悉一下各種事務吧，至于不該去的地方，不該見的人，都應該趁這個時候把她忘了吧！”

北辰弦身體一僵，忽然的抬起頭對著陸馥錦，略長的劉海下目光慢慢變得的冰冷。就在他出口反駁前，回暖卻輕輕將他推了出去。

“那，北辰先生，我們就這么說定啦，明天早上你來接我好不好，我可以看看有沒有什么可以幫到你的啊……”

回暖邊說邊拉著他的衣袖向外走去，直到走到兩個人初次見面時的花墻邊才停下步伐。看著靜悄悄的四周，她輕輕松了口氣，放開了被她抓得有些起皺的衣角。

“你到底想做什么？”

北辰弦一路沉默的跟在她身后，等到在花架下站定，他才將這個問題問出口。

四周再次變得寂靜，回暖低著頭一言不發，整齊的劉海在微風中輕輕飛舞。陽光輕輕落在她身上，使她像個江南水鄉中孕育了千年的陶瓷娃娃。

良久良久。

“弦哥哥……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她輕輕抬起頭，目光溫潤而朦朧。

“弦哥哥，你放心，我一定會幫助你和毓光姐姐的。”

“你放心，等奶奶想明白了，我一定會勸她接受毓光姐姐的。”

“這樣你就可以和毓光姐姐在一起啦，而且有了奶奶的支持，毓光姐姐的病一定會好起來的，然后你們就可以快樂的生活在一起啦。”

…………………………

溫暖的陽光下，她的聲音輕快而充滿著想象，像是已經實現了她說的每一句話，也象是一個極易滿足的孩子在說著一個簡單而快樂的未來。

北辰弦靜靜的聽著，薄唇動了動，卻終究沒有打斷她的想象。

也終究沒有問出那一句話。

“你又沒有想過，當這一切都實現，那么你呢，你會在哪里？你又將自己置于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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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馥錦無聲地站在大廳中，看著回暖拉著北辰弦的手逃避般的跑遠，眼中閃動著莫名的光亮。

“里斯，你說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改變了呢？”

“是的，老夫人。看起來少爺對少夫人不在那么排斥了。”

“那么，我們是不是可以再去推他們一把呢……畢竟，我時間不多了……”

華麗而空曠的大廳，有淡淡的花香浮動。陸馥錦滿頭銀絲在腦后盤的一絲不茍，翡翠簪子在空氣中散發著瑩瑩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