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兒跪在門外，跪了三天了。想了很久，還是去見了一面。

墜兒見到他后，便是不停的磕頭，很快的，額頭上殷紅一片。

冷冷的看了一眼，冷冷的開口：“百花教的副教主行如此大禮，倒叫本王難堪了。”

墜兒已經哭干了眼淚，平日嬌嫩的嘴唇干枯裂開，絲絲血痕，嗓子早已沙啞。

“墜兒只求王爺，帶著墜兒去看小姐一眼，只要小姐好好地，墜兒任憑王爺發落！”

“發落？哼，本王怕是還沒那個能力，能夠發落得了百花教的副教主吧？”

“墜兒對天發誓，小姐對王爺是真心實意。墜兒若是說了半句假話，天打五雷轟，生生世世永不得輪回！”

“真心實意？她是真心實意，只不過，不是愛本王，是真心實意的，想要滅了本王才對吧？”

“墜兒不管王爺信不信，小姐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難道王爺沒發覺嗎？自從上次和龐妃出去遭遇意外后醒來，就不一樣了。小姐忘了以前的所有事情，誰都不認識，那天在大街上，與公主起沖突的時候，那是她第一次見到王爺！”墜兒伏在地上，依舊磕著頭，鮮血印在了地板上。

穆白山皺皺眉：“要想好好說話，就起來吧。”語氣很是淡然。

“是！”墜兒喜極而泣，趕緊站了起來。王爺終于肯聽她說了！

“那日醒來，小姐便不再和以前一樣。剛開始，她都不會穿衣服，是墜兒教了好幾次才學會，到現在也還不會梳發髻。小姐還不許墜兒站著伺候她吃飯，每次定要與她同桌一起坐著吃，不然小姐會很生氣。

那日與公主發生沖突時，墜兒才知曉，小姐不會輕功，不會用內力，可是又會很多以前不會的東西。墜兒覺得很奇怪，可是這樣的小姐，卻極是可愛的啊！什么時候都是笑嘻嘻的，和墜兒和子軒在一起的時候，一直拿自己當做姐姐的。

墜兒曾經想過，要不要告訴小姐一些事情，可是看著小姐那么高興那么單純的過著，墜兒也覺得高興。王爺自己難道感受不到嗎？小姐對王爺，是真心實意的愛著的。小姐可能是霸道了一些不容人了一些，可是，她那是愛王爺才會這樣的啊！

小姐曾經和墜兒說過，如果要找夫君，必定得找個自己喜歡也喜歡自己的，必定不能夠有三妻四妾的！小姐說，愛是很偉大的，也是最自私的，愛是容不得和別人分享的！所以，小姐不是想要除掉王爺的人，小姐不是那樣狠毒的人。

如果說是以前，墜兒不敢保證，可是現在的小姐，王爺！難道你是鐵石心腸嗎？你竟然是一丁點的都感覺不到嗎？”墜兒干涸的眼再度的眼淚泛濫。

穆白山沉默著。他怎么感受不到？可是他不信啊！他要怎么才敢去相信？

這些年，他跟行走在刀尖一般，容不得行差踏錯半步，一旦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霜兒，哪個才是真的你？告訴本王，哪個才是？”

那天她離去時，冷靜的行禮，突然讓他覺得陌生，好像這幾日伴著他的，不是眼前的這個人。心底升起絲絲涼意，讓他動彈不得，心底的絕望氣泡一般的冒上來。

“王爺！小姐根本不知道百花教！她剛醒來的那些天，都不認識銀子，不知道怎么用，就像······就像突然之間變了一個人。搬到山里后，有一次，小姐跟我說，如果她不是我原來的小姐，該怎么辦。墜兒沒敢讓她往下說，只說她是摔傻了，不是我家的小姐還能是誰。

以前的小姐，雖然很好，可是心性甚高，性情冰冷，斷不會為了個流浪兒出手，為自己樹敵。也斷不會認個流浪兒來做自己的弟弟！

王爺可以問問岳子軒，他的名字是小姐取的。他寫字畫畫下棋功夫，都是小姐教的！小姐是真心的把他當做了弟弟，把墜兒當做了妹妹，也是真心的，把王爺當做了夫君！小姐自從清醒后，從不曾問過之前的事情，她都不知道墜兒是有功夫的。她一直都只當墜兒是個小丫鬟，她對墜兒心懷憐惜，才會對墜兒的終身大事牽腸掛肚。

說到底，那天都是墜兒的錯！若不是小姐想給墜兒找個好夫君，斷不會出那后面的事！王爺，墜兒不想奢求您的諒解，墜兒只是求您，求您讓我看看小姐吧！”

說著又跪了下去，拼命的磕頭。看著越來越多的血，穆白山皺眉：“再磕下去，這輩子都見不到你家小姐了！”

“啊？”墜兒一時愣愣的，沒有反應過來。

穆白山轉身離去時扔下一句話：“照顧好子軒，回頭我讓玄月來接你們。”

墜兒這次聽明白了，捂著嘴，無聲的掉著眼淚。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小姐安好！

清風堂的暗室。穆白山站在窗邊，已快兩個時辰了。

看著太陽漸漸西沉，他想，要是霜兒在，一定會拽著他的手，懶懶的掛在他胳膊上，邊散步邊碎語。看到什么說什么，一條魚兒躍出水面，她會同他講；一只鳥兒飛過頭頂，她會同他講；一枝樹枝斜到河流上，她也會同他講。什么都不說的時候，兩個人就沿著河邊，慢慢的走。

霜兒開心的時候大聲的笑，吃飯的時候毫不客氣的搶，生氣的時候會撅著嘴叉著腰，對著罪魁禍首河東獅吼。表情永遠都是充滿著生氣，永遠是那么的鮮活。和她一起是，他覺得自己都年輕了好多。

她曾不止一次的跟他說，待到時機成熟時，會告訴他一些事情。他聽聽就算，沒當真。他倆，不會有以后，這一點，他肯定。

墜兒的話，他信。她不記得以前的一切了。

那天晚上，聽到急促哨音的他飛身前去，墜兒只比他慢了一點點。

神智已經不清的她傻傻的笑著問：“墜兒你好快，原來你也會輕功的么？”

如果平時是裝的，那么神志不清的她，又怎么裝？她如果不是全部遺忘了，怎么會不知道墜兒就是百花教的副教主，她的得力助手。

是的，她是百花教的教主。雖然從未公開露面，但是清風堂尋了十年才尋到的蹤跡，絕不會出錯。本來他也不是很肯定，那日見到墜兒的身手，才不得不信。墜兒平日收斂的好，他竟然都沒察覺到她是會功夫的。

她要有山有水的地方，他成全。其實私心里，是想讓她與世隔絕，然后看她怎樣和外界聯系，怎樣來管理她的百花教。可是，她一直就是傻呵呵的過著。每天早上鍛煉晚上鍛煉的，練的些奇奇怪怪趴在地上他見都沒見過的姿勢。白天躺著樹下乘涼，或者爬到河邊那顆古樹上啃雞爪子。

是的，她完全沒有一點公主的樣子。甚至可以說，完全沒有一點女孩子家的樣子。走路大步流星，心情好時還會雙手叉腰閑庭信步。沒事就在河里抓魚山上抓兔子，幾個人大喇喇的往地上一坐，一邊烤一邊搶著吃。

這些，是裝不來的吧？

俞君皓出去一趟回來，見他還站在那里，走過去拍拍他的肩：“打算怎么辦？”

“君皓，你看她像裝的么？一個人，能有那么大的變化么？”穆白山迷惑，他如身在云霧中，一片的迷茫。

俞君皓神色嚴肅的開口：“我和四暗出去打探了一圈，百花教的教主已經失去聯系將近一個月。這是時間，剛好就是王妃兩次出事之間的時間。她現在在你師父那里，生命應該是沒有危險的吧？”

穆白山皺眉，神色憂郁：“師父說，聽天命。”

俞君皓也沉默了。最怕的，就是這一句“聽天命”。

“好端端的，她怎么會招來群蛇的攻擊？還是蛇王一家帶隊？”

穆白山苦笑：“那個傻丫頭，上山第一天就殺了一條蛇，煮了吃了。”

俞君皓額際三條黑線：“王妃果然生猛！不光飯量大，膽子也大！莫要跟我說，她殺的是靈蛇。”

穆白山扶額：“師父說，十有八.九，就是靈蛇。我們在山中來去這么久，也沒遭過蛇群的攻擊啊。”

“那條蛇王妃一人吃了么？”

“那倒不是，我們一家都有吃。”

“你們一家？？”俞君皓的桃花眼瞪得溜圓。

“嗯，我，她，子軒，墜兒都有吃，不過，就她將蛇膽泡酒給吞了。”

“好吧，等王妃醒了之后，幫我轉達一下我對她的無限仰慕與崇拜的心情！”

靈蛇的靈氣聚于蛇膽之中，若只是吃肉也就罷了，若是吞了蛇膽，會帶著它的靈氣，這也罷了，若是殺了它的人吞了它的蛇膽，那么，群蛇便會循跡過來報仇。岳傲霜很不幸的，就是殺了靈蛇吃了蛇肉還吞了蛇膽的那個人。

咬她的那條蛇，是蛇群中的毒王。尋常人，一口下去立即斃命。不曉得岳傲霜是不是因為吃了蛇膽的緣故，竟然能夠挺住。不過，能不能醒來，真的就是玄谷子說的，聽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