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湖而坐，看著他近似仙逸的背影，想著他會說些什么，思索等一下該如何應對他的舌槍唇戰。

出乎意料的，我和他就這么靜靜地呆了近半個時辰。半個時辰里，他竟一言未發，不是說想與我一敘么？怎么，現在見了我，又不說話呢？

心里疑惑漸漸擴大，湛王，越發顯得高深莫測，讓人難以捉摸了。

“怎么，葉小姐坐不住了？”他轉過身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是一塊冰冷的鵝卵石，沒有溫度，沒有起伏。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看他的背影，起碼還有一絲溫度。

長久的靜寂之后，這是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這樣一句無頭無腦的話，讓我不知從何回答。我依舊靜靜地坐著，沒有只字片語。

他從亭邊慢慢走進來，就著我身旁的石椅坐下，一雙清眸根本不看我，語氣里有著微微的諷刺與刻意的不屑：“本王還以為，葉小姐是聰慧之人呢。沒想到，也不過如此。”

這樣一句話，說得更沒有由來，弄得我云里霧里，不知他究竟是何意。

不想再與他猜啞迷，我干脆挑明了問：“湛王指的是什么，我并不是十分明白。還請湛王能直言相告。”

“看來，葉小姐的記性并不十分好。”他依舊沒有看我，口氣依然是寒冷如酷冬冰雪，“本王記得曾提醒你離四弟遠點，怎么，葉小姐不記得了？”

果然！這句話，我怎么會忘！怎么可能忘！

不管他是出于何種目的，這句話足夠讓我警惕。

沒有絲毫畏懼，我坦然相告，語氣平靜如水：“當然，我當然記得。”

“但是，你卻并沒有放在心上，是不是？”他的語氣變得急促而響亮，聲音里帶著深深的責備。

我不懂，為何他的情緒變化這般大。是因為我沒有像其他人一般畏懼聽從他的話，還是因為我沒有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或許，只是他們政治上的原因？

我自嘲一笑。沒想到這么快，這么快就要開始爭斗了么？

湛王聽到了我的笑聲，似乎發覺了自己的失態。不再開口，復盯著平靜的湖面，四周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靜。

側首看他，只見他的側臉線條因緊繃的情緒冷硬如刀削，鼻梁挺正而高高拋起一個弧度，下頷微收，俊傲如鑄，與哥哥和凌王是全然不同的氣度。

哥哥是江南和煦的陽光；凌王是溫暖舒適的徐徐春風；而湛王像是冬日里蒼茫的飄雪，寒冷而徹骨，只是，他的清眸深處，蘊了一絲別樣的溫暖。或許，寒雪也有消融的時候，只是還沒有遇著屬于它的陽光吧。

默默盯著石桌上漸漸變涼的茶盞，嫩黃的茶葉兒早已沉了底。

心思輾轉，初次于月牙湖見面，我就看到了他溫和笑容下的那抹徹骨寒意，讓人生畏卻又心生疼惜。

在得知了他就是湛王后，我終于明白了那抹徹骨寒意的由來。皇室之子，再怎么風光無限，都難逃高處不勝寒的凄冷孤獨。

也許，他也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去。

明明與他并不是特別熟識，他對于我而言，甚至就只是一個陌生男子，但與他相處，卻有一股熟悉感。輕松，自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拘謹。

他終于轉過頭來，可眼神卻不落在我的身上。他一邊把玩著桌上的空盞，一邊似漫不經心地淡淡說道：“不管如何，我還是希望你能離他遠一點。”

我，第一次，他在我的面前沒有自稱本王。無形中拉近了我們的距離，這是不是一種暗示？

希望，可是他所希望的是我無法做到的事。凌王，我既已認定了他，也就接受了他凌王的身份。

我淡然一笑，臉上仍是一片平靜，并不想讓他瞧出任何異樣：“湛王兩次好意提醒，只是我才疏學淺，并不能完全會意。”

他抿唇一笑，雙眸犀利地射向我：“葉小姐是真的不明白，還是故意敷衍我，抑或是自欺欺人？”

好厲害的心思！竟能一眼洞穿我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