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芙蓉山莊:第十四
- 芙蓉山莊
- 孫喜玲
- 7088字
- 2016-12-15 19:00:32
十三
不知是什么人的天才創意,竟然在攔洪壩上修了一座全木質結構的茶樓。大雨過后,山洪下來,大壩的基座被沖塌了很長的一段,建筑在大壩上的茶樓正中被架空了,出現了明顯的傾斜,如果不及時補救,這座茶樓將會徹底報廢。我問李永興,這個問題該怎么解決。李永興說:“錢,只要肯花錢,都好辦。大壩被沖毀的事情遲早會發生,因為施工的時候就是偷工減料做出來的。歸根到底,錢沒有花到位,一直壓價,最后包工隊不得不草草收場。再補救要從根本上解決,不能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那樣的話,今天補好這里,明天那里又壞了。”
我品味著李永興的話,“哦”了一聲,說:“按照你的意見回去起草一個山中茶樓的修復方案,并附上預算,我給柳董遞上去,聽不聽由她,可該說的話我們得說,不然果真這座茶樓嘩啦一聲倒下了,該說我們沒有及時向上反映,會責怪我們失職呢。”
李永興說:“好吧,我回去就弄,可是我敢說沒有用,你白費心呢。”
我說:“白費也得費,省得說不清。”
中龍潭是位于大山深處的潭,也是一處具有代表性的景點,叫“龍潭煙雨”。大雨過后,水位上漲,漫出的水流形成瀑布嘩嘩地傾瀉在深溝里。瀑布兩邊是一叢叢艷麗的黃色野花,和銀絲迸濺的瀑布相映成趣,為這座山谷平添了一段風情。
金華有一個著名的雙龍洞。在當地有一個說法,叫“雙龍無真龍,真龍在九峰。”傳說很久以前,金華一帶年年風調雨順,糧食多得吃不完,老百姓就把多余的糧食拿來喂豬,結果豬肉也多得吃不完,老百姓就把豬腿腌曬起來,制作出了著名的金華火腿。有一天,太上老君路過金華,向玉帝奏了一本,說金華人暴殄天物,糟蹋糧食,該罰三年旱災,以示懲罰。玉帝準奏,傳令蟄居在雙龍洞的黃龍和青龍返回天庭受命。黃龍和青龍不忍心金華人遭罪,偷偷下了幾場雨,觸犯了天條。玉帝大怒,遂派天兵天將擒拿雙龍歸案。黃龍忙讓青龍趕忙逃往東海龍宮,自己留下來對付玉帝派來的天兵天將。結果黃龍犧牲在芙蓉山,被砍斷的三截身子化作了三個龍潭。金華人為了紀念黃龍,每年正月都要扎起紙龍,為黃龍接起全身,這就是金華龍燈的由來,也是民謠“雙龍無真龍,真龍在九峰”的由來。
我把這段故事寫進了導游詞。
雨水把岸邊的石頭沖刷得干干凈凈,走累了,雙臂作枕,臥在水邊的石頭上,看看遼闊的天空,看看天空飄動的白云,聽聽鳥鳴,嗅嗅芳草的清香,體味人生難得半日閑的悠然,感覺真好。
一位老鄉走過來,和李永興用純粹的方言拉著我聽不懂的話,邊說著就從挎包里掏出些小甜餅來給我吃,說是當地的名小吃。正好有點肚子餓了,我說了聲“謝謝”,接過來吃了兩個,入口干乎乎的,很費唾沫,需要嚼半天才能吃出一點味道。吃了一塊,喝了點郭小勇帶的礦泉水,就覺得差不多飽了,李永興才告訴我這種餅子叫“金華酥餅”,是當地著名的小吃。說金華酥餅的特點是形如蟹殼,兩面金黃,分層如紙,咸香酥脆。但廣告中說的“食后留香,回味久長”的感覺我沒能品嘗出來。
郭小勇人很機靈,文化不高,卻絕頂聰明,為人也很仗義。他從小在山里長大,對芙蓉山里的一切非常熟悉,這個優勢正是芙蓉山莊的司機需要具備的。此外郭小勇認識很多植物,工作之余我常讓他領我到山上辨認野生藥材。芙蓉山上有二百多種中藥材,因為是野生,藥效非常好,當地老百姓有病了,多是自己采了醫治一番,包括被蛇咬了都是自己采藥解毒,很少有到醫院去看病的。
芙蓉山上到處是天然的洞窟,李永興一個人長年累月領著方曉陽,把步道旁的洞穴都清理出來,墊平洞口,鏟出石階,因地制宜,在山洞里面放置了用竹子綁的簡易長條凳,供游人避雨和歇息。在步道邊用茅草和樹干搭建的簡陋亭子,形狀像巨大的蘑菇,成為山中最具特色的人文景觀。我很感佩他這種默默奉獻的精神。有這樣不計報酬主動積極想方設法認真做事情的員工,實在是企業的福分,也是柳蕓的福分,當然眼下更是我的福分。
李永興說:“公司沒有錢,又要開發,我們作為員工,只好做些既不花錢,或者說花很小的錢就能做的事情,也是為公司分憂吧,柳董對我這樣做很滿意,主要是不花錢。”
山中有一條很長的水泥藤架走廊,如今只剩了架子,枯寂地沿山道立在那里,很是蕭索無趣,我問為什么沒有藤,李永興告訴我說:“原來花了不少錢買了名貴的藤,結果天旱都給干死了,我想過兩天把山里的野生紫藤挖些過來,長成了也挺好看,這樣又省錢,又方便。即便活不了也不損失什么,孫總你看呢。”
“能這樣那太好了,你就盡快安排人來做吧。”
李永興爽快地答應了。
過了中龍潭,進入一片蠻荒的未開發區,通往前方的小路若隱若現地潛伏在一人多高的荒草中,每走一步都很艱難。李永興拿著砍刀走在前面,一邊走,一邊砍出一條臨時的通道來,讓我懂了“披荊斬棘”的意思。
郭小勇跟著我殿后,一路走得很慢。
遠處是被稱作“母子峰”的山景,淡藍色的嵐霧非常漂亮,一大一小的山峰面對面對峙而立,如同母子,故有此稱。芙蓉山不僅風景秀麗,還有各種象形的天然造像,有猿相、虎相、群猴疊羅漢等等,看上去非常生動,活靈活現。
走走歇歇,來到了后山的藏兵洞。李永興說:“據說當年朱元璋在這里屯過兩萬兵,所以叫了藏兵洞,是真是假,誰也說不清。我上去過,地上到處是瓷碗碎片,也不知道是抗日戰爭時候的還是明朝的。總之那上面非常平整,有人生活過的痕跡。”
明史記載,朱元璋當年打天下的確在金華一帶活動頻繁,芙蓉山不僅有朱元璋的藏兵洞,還有一處稱為“朱元璋點將臺”,也許傳說就是歷史也未可知,至少這些傳說中的確有歷史的影子。
山洞的洞口張開在刀削斧砍的千仞間,離遠看并不大,走近前就顯出了不同尋常,一只山鷹在洞口盤旋著。對我而言,那樣的陡峭和高度絕對是可望不可即的。
腳下的路越來越險,我不敢走了。郭小勇說:“我背你上去吧。”
我說:“我太沉了,怕連你一塊摔下山去。”
小勇說:“來吧,沒關系的。”
我說:“不行,即使上去了也絕對下不來了。”
李永興說:“柳董上去過。”
我說:“我不行,我有恐高癥。”
此時我有點佩服柳蕓,感嘆一個女人要做點事情真的很不容易。
下山的時候,是郭小勇背著我下來的。
李永興說:“這個山洞要開發出來,其實也不很費勁的,就看要不要開發了,不就是鋪一條路嘛。”
我看著這座蒼茫的大山,再次感到了氣血虧損。
回來的路上,看見山道邊上的椿樹芽長出來了。我對郭小勇說:“過去摘一把下來,拿回去讓廚房做一個香椿炒雞蛋。”
郭小勇說:“這不是香椿,是臭椿,好像不能吃的吧。”
我揪了一片葉子揉碎了聞聞,有一股清香味,說:“應該能吃吧。”其實我根本不懂如何區別椿樹的香臭。
郭小勇揀最嫩的芽摘了,回到山莊交給廚房。玉紅用開水焯了,炒了一個香椿雞蛋,端出來給我嘗。一口吃下去苦得要死。看著我齜牙咧嘴的樣子,郭小勇笑得嘎嘎溜溜,說:“孫總,我說不能吃,你不相信,這下該信了吧。”
這些天游人越來越多,每天中午,山莊都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人聲鼎沸。
售票員鄭愛君端著員工餐迎面走來,說:“孫總,大家都說你是財神哎。自你來了這個山莊就一天比一天熱鬧,效益也一天比一天好。好多年了,我們這里從來沒有過這么多的游客。怪事了,你一來怎么就這么熱鬧?”
我說:“能給芙蓉山帶來財運那是好事嘛。”
鄭愛君說:“是啊,誰說不是呢,大家跟著都沾光,也干得都有心勁了。”
我聽了心中有不免有些喜滋滋,覺著所有的辛苦總算沒有白受。讓這些員工認可你的能力,實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天氣在一場風一場雨中熱了起來。
五一長假快要到了。
這是我接手芙蓉山管理工作遇到的第一個長假。如何把握好這個黃金假日,是扭虧為盈的一個關鍵性大戰役。
工作千頭萬緒,按下葫蘆浮起瓢。
鎮政府分管旅游的楊部長來山上檢查防火,說山莊通往山門內外的電線是從楊梅林里穿過去的,電線老化嚴重,縱橫交錯,都是臨時搭掛在那里,萬一漏電,會引發森林火災,需要立即采取措施。此外,每年的雙A風景區驗收工作很快也要開始了,芙蓉山想要保住雙A標準,還需要做許多工作。比如景區的廁所,根據面積測算,至少還應該在游人密集的地方增設三個生態公廁。山莊應該配備自己的衛生員和簡單醫療設備、聽診器、急救箱、常用藥等。剛下達安排了這兩項工作,又接到開發區一個電話,說讓下午到開發區開會,要求總經理必須參加。接著鎮長又來電話說:“宅下村的書記想安排他老婆到山莊來上班,希望能給提供一個工作崗位。”
我說:“對不起了鎮長,增加員工的事情我做不了主,需要請示董事長。”
鎮長說:“照這么說你們的董事長也管得太寬了吧。用一個員工的事情你都主不了你這總經理怎么當啊?”
我說:“我是使喚丫頭,當家不做主。我可以就此問題向董事長匯報,爭取她的同意,但我沒有權力拍板。”
放下電話,我覺得心里有點不是滋味,想起了宅下村領導班子集體向我示威的情景,我想我做不了主是真的,即使做得了主,也絕不照顧這個書記。事情雖然過去了,但是我的惱恨并沒有完全消退,我有時候小心眼,愛記仇。
沒走出門去,電話鈴又響了起來,開發區的鄭主任讓我安排一桌十人的飯,晚上要來吃,點明要一只野生甲魚,要一只正宗的本雞,另外再給他準備二十斤土雞蛋,吃過飯后要帶走。我忙找李永興,讓他想辦法置辦土雞蛋,命陳悅悅和郭小勇開車去買野生甲魚和新鮮蔬菜。灶房旁邊的圍欄里還有幾只本雞,可以應急。
李永興急得大叫起來,說:“讓我去哪里一下子收購二十斤土雞蛋啊。宅下村的雞蛋前天柳董來了一趟,給收得差不多了,要買還得跑到其他幾個周邊村子里去。”
我說:“沒辦法啊,鄭主任既是管咱們的上司,又是我們的上帝,你就受點辛苦跑跑腿吧。”
李永興說:“我不是怕辛苦,是這個東西最近很缺,下蛋的雞大部分在抱窩,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張家兩斤,李家三斤,不知道要跑多少家才能湊齊。許多家去了都不一定有,他又要得急,我怕給你弄不來嘛。”
我說:“盡量吧,能弄多少算多少。”
李永興說:“我試試吧。”
我說:“我知道沒有老李辦不到的事情。”
李永興呵呵地笑了,笑得有些無奈,說:“孫總是哄死人不用償命啊。”
我也笑了,說:“我知道,上帝是全能的,佛祖是萬能的,李永興是千能的。”
十四
吃過午飯,我派郭小勇去市里把黃楓接來,請她一起去金華開發區開會。
一坐到車子上,黃楓就開始嘮叨,數落柳蕓的不是,說了一大堆公司的問題。“讓跑土地,又沒有車子,也不給報銷出租車票,這么大年紀了難道讓我騎自行車給她做事啊?”我搭理也不是,不搭理也不是,想打一小會兒瞌睡,但還得強打精神應付這位牢騷不斷的搭檔。
開發區正在開發中,周圍一片荒蕪雜亂,在一幢簡陋的四層小白樓上,打聽著找到了開會的地點,來到開發區秘書長的辦公室。
開發區分管旅游的副主任和秘書長正在等著我們,寒暄幾句落座后,開始言歸正傳。副主任姓王,約莫五十來歲,肉泡眼,頭發有點歇頂了,鼻梁上架著副近視鏡,一臉不大友好的表情,開場幾句話就差點把我噎死。
他說:“請你們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下芙蓉山最近的狀況,據說這一段效益不錯,人氣也挺旺,那請孫總談談你們公司下一步的開發思路和具體方案。
我的腦袋一下子成了真空,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黃副總看出了我的尷尬,替我解圍道:“開發思路是董事長考慮的問題,我們只是具體做事情的,哪里輪得著我們出思路啊,王主任你對芙蓉山的情況應該是很熟悉的吧。”這一瞬間的黃副總在我眼里突然可愛起來。
王主任說:“那你們董事長總應該和你們交代清楚她的發展思路和開發計劃吧,不然你們怎么工作呢?我們地方上和你們公司有合同,三年內必須投資一千五百萬,這一點你們應該知道的吧?”
我說:“這個聽說過的,但具體細節就不清楚了。”
王主任說:“三年眼看就要到期了,你們自己說說看,山里都有些哪些東西是一千五百萬的投資項目,就那么幾個破草亭子,兩個簡易茶樓,還有一個據說已經損壞了,還有幾條石子路,再沒有了吧?三年過去了,芙蓉山基本上還是一座荒山,遠不是一個成熟的風景區,許多設施還是前面公司留下的。你們公司究竟打算怎么做,總得有一個計劃吧。”
我說:“風景區是不可再生的,如果開發不當或者無力開發,倒不如就這么放著也許是明智的辦法呢。”
王主任說:“不是這個說法,我們既然有合約,就應該按照合約來做事情,這是最起碼的游戲規則。不然放在那里我們自己也會放,不需要請投資商來放。而且我們這里也應該對你們每一個階段的發展思路和具體計劃有個掌握和了解不是?”
黃副總說:“我們柳董比較公認的一點,就是既讓你干事情,又不給你干事情必須具備的條件和權力。都捏在自己的手里死死的,我們下面做事情的也很難做的啦。”
王主任說:“我和你們柳董打交道有兩三年了,我是比較了解她的,她這個人就是這樣,捆住人家的手腳讓人家跳舞,總經理換了好幾任了,沒有一任能做長久,估計都是因為她的這種用人方法。山上自從死了人,我有些時日沒去了,聽說你們最近效益不錯,經營得很紅火,人氣旺起來了,看來只要好好做,還是可以發展起來的嘛。”
我說:“對不起,王主任,我的職責只是日常管理工作,我和柳董之間是有協議的,協議規定我不負責本公司的債務和基建,至于投資計劃更不是我的職權范圍。所以很遺憾,我回答不了您的問題,有關公司投資計劃,您還是直接和柳董溝通得好。”
王主任以手托腮,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沉默了一會說:“那這么說來你這個總經理沒有任何權力嘍。”
我說:“可以這么說。”
黃副總說:“按說我們在這個公司就職,不應該說老板的壞話。但是,事情就是這樣的,叫我們怎么說呢。不說清楚,你們不了解情況,說清楚了,好像我們吃里扒外似的。”
王主任抬起手來,扶扶鼻梁上的眼鏡,說:“既然是這樣,我們這個碰頭會也就沒必要開下去了。這樣吧,你們回去轉告柳董,就說我請她來一趟,談談她的投資計劃。”
我說這個沒有問題,一定轉告。
從開發區回來,李永興已經把雞蛋買來了,正在山莊等著我交差呢。
李永興說:“跑了很多家,都湊不夠二十斤,只弄了十五斤,都在這里了。”
我叫悅悅出來,說:“把錢先給李永興結了。”
悅悅說:“那這雞蛋的錢和鄭主任怎么算,我說,送給他好了。成本攤進菜里,野生甲魚和其他幾個時價菜,多算點就是了。”
悅悅說:“好辦法!”
我說:“羊毛出在羊身上嘛。”
李永興說:“你送老鄭二十斤雞蛋,柳董知道了會怪你的。”
我說:“送只是一個說法,是為了搞好地方關系使用的公關手段,事實上成本我們是算回來了,并沒有真送啊。”
李永興說:“就怕董事長只看到你送了,不知道你算回來。”
我看著李永興,心說,這么點事情她都要怪罪的話,那就另請高明吧。我做不來還有個不做等著呢。
說著話,鄭主任來了,身后呼呼拉拉進來七八個人,山莊自從增加了夜班,晚上開始有了食客,老鄭是來得最多的常客,又是開發區的領導,是無論如何都要搞好的關系。
山莊的作息一如既往,到下午四點,除了值班員工,大部分都下班回家了。值班人員是每日輪流派班,廚房員工只有有客人的時候才加班。而我每天只有等客人走后才能回到房間休息。
老鄭執意要我去包廂一塊吃飯,我推辭不過,只好去“陪斬”。
老鄭說:“請你一起來吃飯是次要的,關鍵是要你聽聽顧客的意見。我說了多少次了,你們包廂的燈光太暗,要盡快換掉。一個燈嘛,能值多少錢,換換好了。天熱起來了,晚上山里的蚊蟲多,應該想個辦法。市里賣有驅蚊草,你們可以多買點放在包廂周圍,這樣才能吸引更多的回頭客。”
我什么都不好說,只有連連點頭的份兒。
老鄭又說:“你們的野生甲魚好像不地道,這個東西我吃多了,是不是真貨,一看顏色就知道了。本雞好像也不地道,味道和肉質不對。
我說:“肯定沒有問題,蒙誰也不敢蒙鄭主任啊。”
鄭主任哈哈一笑說:“以后進菜盡量要進真貨,你是北方人,對我們這里的狀況不了解,不要讓人家給騙了。”
吃過飯,客人要走,我把老鄭請到一邊,悄悄告訴他說:“不好意思,派人跑了一下午,本雞蛋只弄到十五斤。最近母雞抱窩的多,本雞蛋奇缺,不好弄,這十五斤您先吃著,過幾天我讓人再搜羅就是了。老鄭摸索著上衣口袋,問:多少錢,我給你現金結了。我說:幾顆雞蛋,不成敬意,送給你吃好了,不要錢。”
老鄭說:“那怎么好意思。”
我說:“不說了,您就按老規矩,在菜單上簽個字就可以了。”
老鄭不再堅持,說:“好,好,月底我派人過來給你們結賬,別擔心,以后就按這個規矩,一月一結。”
我說:“好啊。遲幾天結賬沒關系,只要您能常來就好。”
老鄭說:“你這個人做管理還是很有一套的嘛。”
我笑笑,說:“鄭主任夸獎了,多提批評意見吧。”
老鄭呵呵一笑,在服務員遞過的單子上,粗粗看了一眼,很利索地簽了字,帶著他的客人踢里踏拉走了。
等一切收拾停當,院子里的燈關掉,我才回到房間。看了看表,已經是十一點,從早上七點起床到晚上十一點就寢,連續轉了十六個小時,這樣的工作量自從業務開展起來后,已經成了慣例。
剛想關燈睡去,電話鈴響起來。我接過一聽,是黃副總來的,說她氣得睡不著覺,越想越生氣,只好打電話給我,還是她的出租車票報銷問題,嘟嘟囔囔發了半個小時的牢騷。我實在忍無可忍,有點不耐煩地說:“你的事情我管不了,你直接和柳董說好了。”
黃副總說:“我說過了,柳董說讓找你協商。”
我說:“柳董可沒有給我明確這個權力。”
黃副總說:“那她讓我找你協商?”
我說:“你想了,房地產和基建,都不歸我管,都是她直接抓的,那么由房地產項目產生出來的費用攤到山莊日常周轉的成本里,必然會抵消利潤,到頭來,在我這里出現的收支不平衡或者虧損,這筆賬該怎么算呢?責任又該誰承擔呢?”
黃副總說:“那是你和柳董的事情,我就不管了,我只是根據柳董的指示來找你這個總經理解決問題。別的我不管,我就知道一點,不能讓我自己貼錢去給公司工作。”
我說:“那好吧,有什么明天上班時間到山上來說好了。十二點了,我已經連軸轉了十六七個小時了,再怎么也得讓我休息吧。”
黃副總這才不情愿地放下了電話。
而我已經睡意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