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驚心十秒(上)
- 槐花
- 大漠孤煙一枝槐
- 4479字
- 2012-07-18 08:07:54
火車上,某車廂內乘客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槐花、翠姐兩人坐在一處昏昏欲睡。
火車行駛中。
槐花、翠姐拎著行李隨著人流下車,又被人流擁著上車、找座位。
兩人終于又坐定,把行李箱放在架上,槐花長長地舒了口氣:倒車就是麻煩,還好沒等多長時間。
翠姐拿件外套給她:夜里冷,加件衣服。
槐花穿上衣服。
翠姐拿蘋果、香蕉放在桌上:來,吃!累壞了吧?
槐花拿香蕉剝皮吃:姐,你也吃,別心急,快到了!
翠姐:坐上車就不著急了,在家時急得跟啥似的,抓心抓肺的,恨不得一步飛過去,現(xiàn)在這心啊,穩(wěn)當多了。
槐花:著急也沒用,走一步說一步吧。
翠姐:是,誰也沒長前后眼,咋知道啥時有難啥時有喜?難時躲躲喜時接接?
槐花笑了:那這世界太清平了,無悲無喜,人生也就沒了滋味,譬如酒沒了味道變成水,不如不喝;就像一出戲,沒有爆點沒有期待,淡的沒有任何可哲學之處……我始終認為,事業(yè)有起有落,人生有喜有憂,才是它的佳境、妙處,欣賞決定存在的意義,無論痛苦和幸福,只有欣賞、欣賞,痛苦才更讓人心碎,幸福更讓人向往……
翠姐:我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你說的到底是啥意思?
槐花:無論什么樣的命運,什么樣的未來,我們只能接受,不是嗎?既然逃不掉又躲不開,為什么不換一種心情接受它呢?當年我爸病重,我輟學又能怎么樣?只能接受!換一種心情接受,我現(xiàn)在不也挺好,不比別人差,除了少一張文憑,我不一樣在養(yǎng)活自己!
翠姐:說的對,姐就服你這個,不向命運低頭!
槐花:那么姐到了XJ見到馬秀她爸,不管什么情況,你都能接受嗎?
翠姐終于明白槐花的用意: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猶豫)
槐花和緩地:我不過是打個預防針!也許什么事都沒有呢。姐,不管你心里多難過,在病人面前一定要鎮(zhèn)靜,要跟個沒事人似的,這是我的心里話,我爸病的時候,我媽都是背后偷偷地哭,當著我爸的面從不曾說過一句泄氣的話,這一點讓我最感動,記憶深刻,要不人家都說我爸走的時候很安詳——(突然捂住嘴,歉意地一笑)我說的太多了!
翠姐:你的意思我懂了,你不用這樣,叔是個好人,可惜不長壽,嬸也是個好人,我心里明白,你人好心也好,哎,可惜有人不識寶!只認得錢!
槐花:姐,你別這樣說,錢是個好東西,誰不喜歡?從小家里窮,我做夢只夢到兩樣東西:錢和新衣服!有時候急瘋了,巴不得下一場錢雨,讓人人都撿到錢,有錢花!
翠姐:那你為啥還要往村里捐那么多錢?那可是你一年的辛苦錢!
槐花:那不一樣,我愛錢但不貪!我只要我該要的!小時候,我媽給我講過一個故事,說從前下雪的時候,下的不是雪而是面粉,因為有一個人很貪心,天上的神仙一生氣就把面粉變成了雪,讓人勞動一年才能吃到面粉,所以我知道:賺錢要勞動,不能太貪心!
翠姐:你真特別!不摟錢!(轉問)聽說錢鎮(zhèn)長在追你?
槐花臉騰地紅了,心通通直跳,嘴上說:哪有的事?(眼睛瞟向窗外,思緒亂糟糟的)錢坤!他們之間有著無法觸及的距離!雖然她內心深處是如此激蕩、澎湃,但她不能表現(xiàn)!不能傾訴!只能將它深深埋藏!
翠姐瞧著她臉色變幻,眼睛里的秘密若隱若現(xiàn),不由地道:這是你自己的事!一輩子的事!你要拿準了!老話說的好,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
槐花:……
翠姐:要說起來,楊樹最靠的住,一個村的,知根知底,鎮(zhèn)長可是個官,咱又沒啥硬背景,只怕將來——現(xiàn)在離婚的還少啊?我和你媽也就擔心這個!你看我那娘家兄弟還不是娶了縣長的閨女?我這后怕,當初還要把他介紹給你……
槐花:姐,咱不說這個,反正我現(xiàn)在也沒打算,等自強考上大學再說吧。
翠姐:啥?你還真等自強考上大學再找呢?
槐花:嗯。
翠姐:難怪!楊樹他媽這下不正好有機可乘嗎?你這不是把楊樹往外推!你這閨女咋想的?
槐花:是我的,搶也搶不走,不是我的,留也留不住!
翠姐:這是啥道理?
翠姐、槐花急匆匆進了某醫(yī)院大門,一會前臺問,一會兒住院處問,終于來到某病房里。
翠姐一眼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馬向東,形銷骨立,撲過去:向東,向東,你咋樣?我來了!
馬向東表情痛苦地掙開雙眼,失神地看著翠姐,半天才明白過來:你來了?你咋來了?你咋才來呀?(嗚嗚地哭了起來)
翠姐也哭:老五給我打電話,說你住院了,我都嚇傻了!第二天就坐車往這兒來——(手摸著馬向東的頭)你這是咋了?咋弄成這樣?
槐花一旁勸解:姐,先別哭!先去問問醫(yī)生啥情況,該咋治?
翠姐用手擦擦眼淚:你看我——
醫(yī)辦室
醫(yī)生嚴肅地問:誰是馬向東的家屬?
翠姐連忙向前:我,我是他家里的,醫(yī)生,他的病不要緊吧?
醫(yī)生:不要緊?!不手術的話,那條腿就保不住了!
翠姐:啊?!
槐花忙問:那要是手術能——能治好嗎?
醫(yī)生:任何手術都存在風險,這里不是保險公司,但我可以負責地告訴你:不手術,腿是絕對保不住的!你們決定吧!
翠姐驚慌失措地:這……(轉問槐花)花兒,你說咋好?咋好?
槐花:姐,別急。(又問醫(yī)生)醫(yī)生,我們不懂,麻煩你再說的明白點兒,我們該咋辦?
醫(yī)生不耐煩地:要不要腿?
槐花:要,要,當然要!
翠姐一旁直點頭。
醫(yī)生斷然地:那就只有手術!
槐花試探地:有多大的把握?
醫(yī)生:不好說,病人的情況很復雜,很難預測,但不手術這條腿肯定廢了。
槐花一咬牙:那就做手術吧,姐,你看呢?
翠姐:可……那就……就手術吧。(腿一軟,跪在地上,哭道)醫(yī)生,我求求你們了,救救他吧,他還年輕,還有倆孩子,一個才三歲,一個還在上學,這個家——這個家可全指望著他——靠著他!醫(yī)生,醫(yī)生,求求你,救救他吧……(哭)
醫(yī)生忙起身扶翠姐:你這是干什么?快起來!
翠姐悲從中來:可憐他沒享過一天福,一年有大半年在外打工,吃不飽穿不暖,受不少罪!你看他躺在那里都脫了人形了,都認不出來了,做人咋這么命苦哇——(哭聲漸大)
醫(yī)生皺眉:你再這樣沒人管你了,快起來!
槐花扶起翠姐:姐,別哭了,起來說話!(又問醫(yī)生)那啥時候能手術?
醫(yī)生:先去交費吧。
槐花:好,我們去交費,請你們安排手術吧(同翠姐走出醫(yī)辦室)
手術室外
翠姐、槐花焦急地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兩人等得心急如焚,翠姐更是神情緊張而疲憊,不安地瞪著手術室緊閉的門。
槐花默然無語地陪伴著,聽時鐘一點一滴地流淌——
不知何時,手術室的門砰地打開,護士略顯驚慌地跑出來——
翠姐攸地站起,臉色雪白,問槐花:咋了?這是咋了?馬秀他爸——(忽然沖向手術室)
槐花連忙拉住她:姐,沒事的!坐!坐!我去問問!
手術室內一護士走來問:請問家屬中有沒有AB型血的?病人急需輸血,可血庫的血存量不足。
翠姐還沒聽完就癱軟在地:那……那……咋整?
槐花:我是AB型血,抽我的吧!(一捋袖子)
護士:跟我來吧。
槐花扶起翠姐:姐,你坐這兒等著我,我去去就來。
翠姐:不,我也去!醫(yī)生,抽我的吧。我是他老婆。
槐花:姐,你是啥血型?知道嗎?
翠姐:啥?血型?不知道哇!
護士:那你們倆都來吧。(兩人隨護士走)
槐花坐在椅子上,胳膊上綁著帶子,護士在抽血。
翠姐一旁直搓手,懇求:護士,抽我的吧。
護士沒好氣:你能不能坐下?安靜三分鐘!你的血不能用,說多少遍?快被你吵死了!
槐花:姐,坐一會兒,聽護士的,沒事的!
翠姐:咋能讓你抽血?應該抽我的!
槐花:姐,這是醫(yī)學,血有可凝與不凝的,不能亂輸,還好我的血型能對上,咱就又少花一份錢不是!還能救個急!
護士:不錯,有點常識(轉向翠姐)你呢,做點好吃的給她補補就好了,輸點血很正常,用不了幾天就能恢復!
槐花:護士,多抽點,備用!
護士:你能行嗎?這么瘦?
槐花:我年輕,恢復的快!多抽100CC吧,沒事的。屬于正常范圍,在廠里我獻過血,還有獻血證呢。
護士:你撐的住?
槐花:你比我懂!多100CC不算啥?躺兩天就好了!
護士:這可是你要求的!
槐花:對,是我要求的!
某招待所客房內,槐花躺在床上。
翠姐拎著保溫筒,滿滿一袋食品匆匆上樓,進屋,把手里的東西放在桌上:花兒,起來吃點東西!
槐花起身:去醫(yī)院送過飯了?
翠姐:不讓送,這不我又帶回來了,剛做完手術說是要住監(jiān)護室,用不著咱,有護士,現(xiàn)在連人都見不著了——
槐花:那是大手術,怕感染,再說咱還真伺候不了,交給醫(yī)院,你就放心吧,等轉到普通病房就好了。
翠姐:我買了點雞蛋、紅糖,還有只雞正在樓下燉著呢,一會就好,給你補補。
槐花:姐,不用買,我沒事,補啥?留著錢給馬秀他爸備著吧,還沒出院,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翠姐:也不缺這幾個,你看你這臉色,咋沒個紅色……(沖碗紅糖水、剝個雞蛋端給槐花)吃一個!喝點紅糖水補血!
槐花雙手接過:姐,真不用這么客氣,你要是再這樣買東西,我可就先回去了!錢要用在鋼刃上,沒準哪天又要交錢……
翠姐:可不?!剛剛醫(yī)院又讓我去交錢,我?guī)У默F(xiàn)錢不夠,還得找個銀行取點錢……
槐花:那我也去,正好上街逛逛,買幾個馕吃。
翠姐:啥?馕?
槐花:看電視介紹的很好吃,烤的,XJ的特產。
翠姐:是嗎?哪有賣的?
槐花:我也不知道,咱上街問問。
翠姐:你行嗎?頭不暈吧?
街景
槐花看見公話亭,對翠姐說:姐,我去打個電話,前面就是銀行,你先去,呆會我去找你。
翠姐答應著走向不遠處的銀行。
槐花走到公話亭,撥號:媽,我是花兒。
槐母:花兒,到了?在那冷不冷?多穿點衣服,吃飽飯不想家,啊?!
槐花笑:媽,我知道了,自強跟葉子這個禮拜要回家吧?
槐母:嗯,明天就回來了。
槐花:唉,見不著他們了,怪想他倆的,又得等兩個禮拜!(不無遺憾地)嗯,媽,明天買條魚吃吧,改善改善,別舍不得!明天我再給他們打電話!
槐母:長途,貴,白(別)打了。
槐花:說兩句話貴到哪去?那我上網(wǎng)聊,媽,錢給我轉了沒有?
槐母:頭兩天就給你打到卡上了,你去看看。
槐花:謝謝媽!讓你為難了吧?
槐母:不難,你白(別)惦著這個了,出門在外的多操點心,別走迷了,有沒有掉向?
槐花:我干脆就沒有方向感,只分左右,所以不掉向也不轉向,好吧?天天有沒有鬧,乖不乖?
槐母:這孩子挺乖的,除了頭天夜里哭,這兩天好多了,馬秀他爸咋樣?
槐花:剛做完手術,在監(jiān)護室我們也看不著,醫(yī)生說還要觀察……
槐母:心急不得,慢慢等吧。
槐花:媽,那我掛了!長途!(掛電話,付錢,手機響,接)
楊樹站在辦公室外的樓梯拐角處給槐花打電話,問:你咋樣?到了吧?啥情況?還好吧?
槐花看看天,看看四周的景色、行人,笑著說:我很好!這么多問號?就當是旅游,心情指數(shù)十顆星,你在家干啥呢?
楊樹:今天是黨員和雙委學習日。
槐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你現(xiàn)在可是支書兼主任,全縣最年輕的支書,好好干(聽筒里傳來蘇香的聲音)楊樹,躲在這兒給誰打電話呢?
楊樹捂住手機,回頭對蘇香說:槐花在XJ,我……
蘇香興奮地:槐花在XJ?手機給我,讓我說幾句,這閨女真能跑,我說這幾天咋沒有見—
楊樹把手機給蘇香,自己進辦公室。
蘇香:花兒姐,腿夠長的,跑到XJ了?乖乖,有沒有上天山?
槐花:OUT了吧?沒準哪天給你打一越洋電話?
蘇香:野心勃勃的家伙,小心爬得高摔得重,喂,你走也不跟我說一聲……
槐花:走的急,對不起!這樣給你帶點XJ的特產吃。
蘇香:好不好吃?
槐花:好吃的很,老外了吧?
蘇香:再帶點葡萄干……
槐花:羊肉串要不要?正宗的新疆羊肉串……
蘇香:羊肉串免了,省得減肥。
槐花:還要啥?滿足你!
蘇香:你看著買吧,不對,我要天山雪蓮!
槐花:行,等我上天山給你摘去,貪心!
銀行營業(yè)廳內。
槐花進去,翠姐:咋才來?
槐花看看她手里的黑包,問:辦好了?
翠姐拍了拍包,如釋重負:走吧。
槐花:等等,我也取點錢(把卡放在柜臺口)取兩萬。
翠姐:取這么多干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