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腳步聲引起了連洛的注意。

連洛終于放下手中的兵器，語氣淡淡的問道：“你怎么來了？”

此刻，連洛的臉上、手上還有身上都沾滿了污跡，白色的衣袍上一塌糊涂，那個總是一身潔凈的連洛，那個有著嚴重潔癖的男人此刻卻把自己搞的如此狼狽。

而這些都是因為我。

“為什么？”我移開了視線，這樣的連洛讓我心疼不已。但此刻除了心疼和愧疚，我的心里還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

“不為什么，想做便做了。”連洛答的平靜，墨色的眼眸如一泉湖水，看不到一絲波瀾。

這時我突然注意到有紅色的東西從連洛的手心里緩緩滴下。

我沖上去一把拉過他的手。因為不停的打磨，連洛的手心已經沁出了鮮血。

“連洛你是笨蛋嗎？！”顧不上掩人耳目，我終是對著連洛大吼了出來。那一刻，憋了很久的眼淚終于奪眶而出。

“為什么要幫我！明明不是你做的，你為什么要替我頂罪！”我的雙手緊緊拽著連洛胸前的衣襟，眼淚如斷線的珠簾，順著我的臉頰不斷流下。

連洛沒有應我，只是抬起手輕輕擦拭著我的眼淚。就在我以為自己永遠聽不到他的答案時，頭頂卻傳來了他沉穩的聲音。

“或許就像你說的，我真是世界上最傻的人，”連洛的聲音不大，但在這樣近的距離，卻清晰地飄進了我的耳中。“但如果這個最傻的笨蛋能夠讓你不受傷害，那便也值了。”

我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看著連洛。我以為他會露出戲謔的神情，跟我開一個無關疼癢的玩笑，但是事實卻不是那樣。面前的男人神色認真，深深看向我的眼中是從未有過的溫柔，仿佛千尺冰潭都能就此融化。

我鼻子一酸，下一秒，突然用力抱住了連洛。在他溫暖的懷里，我的眼淚如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

“連洛你個笨蛋！”因為哭泣，我的聲音微微顫抖，“為什么要照顧我？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我不值得你對我這樣！我真的不值???”

連洛看著懷里發抖的我，身形一滯。片刻之后，他攬過我的腰，緊緊回抱了我，力氣大得好像要把我揉進他的身體里。

從什么時候開始，連洛對我已經不只是同伴那么簡單？

也許是他每日悄悄在我房里留的那一盤點心？

也許是拼酒時他善意的忠告？

也許是被容靖刁難時他下意識的維護？

也許是被衛青問罪時他的挺身而出？

我曾想過只把他當成最普通不過的同伴，卻在不知不覺中讓他走進了我的心里。我以為自己可以對他的事情不聞不問，可是在看到他受傷時卻覺得心如刀割。

曾幾何時，我以為劉徹是我的歸宿，可是我認定的那個人卻在我最需要的時候棄我而去。

曾幾何時，我以為連洛只是可有可無的隊友，可是這個我不曾看重的人卻時刻陪在我身邊，想盡一切辦法來護我周全。

我與劉徹認識三年，卻換不得他口中的一個諾，我與連洛認識不過三個月，卻換得他如此舍命相陪。

在感情上，我可能遲鈍卻并不愚笨。連洛對我的好，我心知肚明，卻只能讓這份情愫無疾而終。一來是因為如今的自己是“男子”之身，斷不能因為自己的任性給連洛招來不必要的麻煩。二來是因為我自己心里清楚，作為以復仇為命的死士，我的結局注定要不得善終。就算某一天我真能報仇雪恨，也必然不能全身而退。對我這種人來說，同歸于盡已是最好的結局，與心愛的人長相廝守，這樣的愿望只能是我一生都難以企及的奢望。

如果與連洛走的太近，有朝一日東窗事發，我的事情必然會連累他。所以不管如何，我都不能和他在一起，但至少今晚，我無聲的拽緊了連洛的衣襟，就讓我再任性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就好。

哭了良久，我不舍的放開連洛，擦干眼淚，轉身拿起一旁待打磨的刀劍。

“你做什么？”連洛扼住我的手腕。

“給你幫忙。”我回答的斬釘截鐵。

“不行，將軍已經明令禁止了，你這是引火燒身。”連洛長眉一皺，拉著我就往外走。

“那又怎樣？大不了同罪！”我甩開連洛的手，面色堅定。“不要趕我，因為這次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都不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