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暗雕

莫叔醒來時天大亮，頭疼欲裂。陽光射過竹簾照在書桌上，映出塵埃跳出的凌亂的舞。窗臺上的山茶花已灑過水，旁邊附帶一張紙條。

莫叔，早飯已做好。朝顏送來醒酒湯，于微波爐中，熱過后喝。我出去轉轉，勿掛。

字體楷書，剛勁有力。莫叔滿意的點點頭，看來當年的努力沒有白費。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懂事之前情動以后，長不過一天，留不住權不出流年。”

浮光掠影中王菲的聲音靈動悠遠，飄蕩在多情的秋水鎮。惜顏站在陽臺上做體操，隨著音律哼聲。恍惚中看到斜對巷的流年蹲在墻角邊，拿著什么東西盯著什么。剛想叫出聲，樓下傳來關門聲和朝顏的聲音：“顏顏，我去花圃了，記得吃早飯。書架晚上回來再說。”

“知道了。”惜顏向后轉去急忙下樓，踩出“啪啪”有力的節奏。流年聽到聲音看向陽臺，無人，幾盆花泛著星星點點的水光。

一路奔跑擾動一池秋水，暗香浮動。惜顏進了巷子手滑青磚，背后阿洛腳踏車的鈴聲在巷口錚錚作響掃過。惜顏可以想像阿洛飛般騎著腳踏車時夸張的笑臉。這個少年總是無比快樂。讓惜顏羨慕。

蹲下。“我不相信人的平安可以靠這些暗雕完成。”

放下相機，流年輕敲暗雕，“知道人為什么那么急于得到幸福嗎？因為我們活在這個世上大多數的時間都在受苦，怕抓不住哪怕一絲證明我們存在這個世上過的證據。顏顏，我不希望你活的太清醒，還是糊涂點的好。”

“可能是我糊涂的時間太多了吧。”惜顏起身向巷口轉去，“我喜歡將一切看清的感覺。”

對于惜顏那是一段很長的夢，就像此時流年手中的相機，不是所有的鏡頭都是美的，就像相機中的惜顏飄渺到找不到焦點，就像秋水鎮的暗雕。據說這種暗雕的安置是為了避邪，同時也很美觀。其實可不可以避邪沒有人知道，只是讓秋水鎮的人多了一份可以相信的東西，證明存在的事物。

巷口有幾束陽光，掩映人家伸到墻外的柳枝，枯落了。惜顏站定，笑嫣如花，“想要看更精致的暗雕嗎？”

流年慌了神，微點頭。

“那走吧。”

未進沐家雕，叮叮鐺鐺的聲音便劃破空氣涉塵而來。沐森拿著掃帚慢慢從院子里挪出來。抬眼，“顏顏，今天很閑哦。”

“沐哥哥，我一直都很閑的。”站在門口像里張望，“開工了？”

“不是，今天不開工了。是你沐叔叔在修桌子，昨兒晚上壞了。”注意到惜顏身后，清冷如洌的男子，“顏顏，這是？”

“哦。”拉過流年，“是莫叔的侄子。”

“原來是莫先生，你好。”

流年無奈，“你好。”

流年聞到屬于暗雕的氣息，浮影的味道。陽光大灑，流年仿若進入古老的暗雕群落。相機似有了生命，不曾停。

流年初學攝影，導師在第一堂課上盯著他看了足足半分鐘，流年昂頭毅然回視，導師大笑，說你的手里有生命，但你的眼里無光。眼里無光的不適合學攝影，你是不是遺忘了什么？重拾吧，等到那一天你會大放異彩。你手里的生命會傳遞到鏡頭，無人可阻。

流年慢慢放下眼前的相機，惜顏正在搬動暗雕，淘氣的像個孩子。再次低下頭，輪播相機內的相片，生命以不可阻擋的力量來到這里。

勾唇，流年笑的很輕。

沐家的主人從樓上下來，步向流年遞過一杯茶。未語，繼續走開。將茶杯迎向陽光，透明的玻璃中飄離的茶葉脈絡清晰可見。傾城中范柳原想起挪威的森林，風動中流年沒有想起任何，只想溺在它的清香里，演一場溫情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