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離京在既
- 晚唐離歌
- 水煮菱角
- 3388字
- 2013-10-19 11:29:01
高英亭接過趙子恒手里的空杯子,拿起炭爐上一直燒著的的開水,桌面上的茶葉,重新為她泡上一壺熱菜。直到趙子恒聞到龍井的芳香彌散在整間屋子里的每個角落。高英亭才出聲,“為什么拒我于門外,你知道我從沒有傷害過你,過去是,現在仍然是。”那一天當他聽聞她受傷的消息后,帶著相熟的大夫與名貴藥材連夜淋著雨趕到了蓮院,但無論他怎么拍響大門,回應他的懇求只有蓮院那兩扇緊閉的大門。
高英亭將溫熱的茶水續進她的空杯,龍井的清香順著飄渺的熱煙飛散。繼而勾動了趙子恒的一絲回憶,她不由念叨,“杭菊龍井?!?
高英亭看了趙子恒一眼,點頭,“的確,如果有上等的菊花配上,這茶會更醇香可口?!睙岵柘阄蹲屓擞蟹N心頭??的感覺。
不,他說的不對。只有產自杭州的上等白菊才能完全與龍井茶香相滯。記得在很久以前,她曾跟茶藝大師學過茶道。嚴選新采下最為飽滿碩美的白菊花,一步步細心泡著,只因他喜愛飲用那微帶菊香的茗茶。泡菜間徐品才與趙離時而眼神交會,唇角含笑,時而變論古今,與其說是品茗倒不如說是夫妻間的一種情趣,唇帶笑意,眼含情,相依相偎。
“子恒?”高英亭將她游蕩的魂靈喚了回來,趙子恒捧著由熱燙變為溫溫的茶杯子,她的目光,神魂都是茫然的。往事,真是既痛苦又甜蜜。近來總是不經意間想起徐品才,明明知道紅綫斷,姻緣盡,不到黃泉不相見。卻還是常常沉陷其中,甜蜜后隨之所來的便是撕裂般的痛苦,又有一抹淡而又淡的沉倫深陷。
高英亭靜靜的注視著趙子恒,她時而眼帶笑意,時而傷痛莫名。更多的是落莫傷歡,她是個迷,不管他怎樣追尋,探索。還是進不去迷底,那自閉的心讓他只能一直在外打轉著。
“英亭,我已向上進言,過些日子就下派泉州?!迸?,高英亭手上的茶杯落地,發出不小的聲響。她想離開,這一直是高英亭斯望的事。但依目前的刑勢,只要趙子恒一離開京城,遠赴泉州。那她所培養的勢力定然另授他主,她只能被遺忘,永遠被留在邊境,難以回歸。
“為什么?那地方偏避貧困,山匪昌狂,有什么值得你一去的?”高英亭踱步至她面前,伏低身子與坐在椅子上的她對視,不甘的眼中閃爍著暗淡,像似在問她為什么?。“是,那地方對你,對官廳絕大多數人而言是沒價值的。但那也有百性,既使他們面對了無數災厄,既使他們一文不值,可那也是大唐的子民,仍還是對朝堂抱有一絲希望的。再說了我能遠離洛陽,這不是你一直期盼的嗎?”趙子恒嘲諷地的反問。“可為什么是現在?”高英亭低吼著。
“因為?!壁w子恒一臉高深莫名的注視著他,慢慢的一字字的開口?!耙驗椋遗??!彼劾镩W過陰狠與仇視,“我怕再待在洛陽,我會拖著高家下地獄?!?
高英亭氣憤的一手將桌上茶爐,杯子,茶壺得掃落下地,發出不小的聲響?!盃?,怎么啦,你沒事吧?!壁w忠聞聲立既沖了進來,護在趙子恒面前。
趙子恒沒理會高英亭的發狂,她從椅上起身向外走去,“你真的愿意這樣活著嗎?”擦身而過時,高英亭輕輕問,她猶豫了片刻,“我,活在過去?!?
出了香滿樓,趙子恒站在香滿樓大門前,注視著滿空明亮湛藍的天空,正午后的陽光大盛,獨她站立的地方是一小塊陰暗?!摆w忠。你說天下如此廣闊,為什么卻無一處容得下我?,這樣的生活我已經過夠了?!彼抗庵泻黄畈灰姷椎年幇担吹泌w忠心里直發酸?!盃敚蛟S等咱們到泉州,一切就會好起來的。”或許吧!但她已經對人生不再抱有任何期望了,命運的奴隸再怎么盡力掙扎,還是擺脫不了烙印下的奴字。
看著身邊的趙忠,趙子恒有些不忍,勸了下他?!摆w忠,其實你不必跟隨我去泉州。那地方諸多山匪,林匪,此去風險之大我也難料生死。若你愿意我可以放你自由,贈予你一筆錢財,好好的娶個妻子,過安穩的日子。”趙忠對于她的好意還是一片沉默不語,他不愿意離開。趙子恒苦笑了笑“傻瓜”,趙子恒知道即使她此刻向地獄走去,身邊的這個男人也會毫不猶豫的跟著她向下走。自趙正逝世后。三年中她便像抹游魂似的獨自在洛陽飄蕩著,掙扎著生存下去,這樣的活著。她已經厭倦了,但卻不得不活著,只因對亡者曾有過的承諾,既然我不得不活著,那便讓我為百性活吧。
當夜,夜幕如墨。趙子恒自夢中驚醒,便沒了睡意,起身點起紅燭。從桌下暗格內取出一份厚巻宗,飄搖的光綫中,隱隱約約可見到江準節度使等幾個字。這份遭她私扣下的彈刻巻宗記載著江準節度使的一切,生至死,父子妻妾,家產田地。
一個月前徐武病重時,這份彈奏的折子就已經送到帝都。顯然有人趁徐武病重想算計徐氏宗族,出于私心趙子恒暗扣下一切送京彈刻徐家的折子。
樹倒狐猴散,墻倒眾人推,徐武病重后,曾經顯赫一時的家族也開始了中落之勢。曾經趙子恒以為,此生再不會與徐氏家門有任何一絲和連系,可老天卻不斷的把一縷如絲棉般細薄的牽扯系在她手里。
她抖著手翻開巻宗,細細讀著,看著,感受著徐家近年的運勢。知道了徐家的變故形勢,讀著有關于她的零星記載。徐趙氏,五年前死于戰亂,生前廣積善緣,率先開設有依堂等合稱兩堂一舍。收容難民病孺無數,至今由其夫徐品才經營,維持。
再往下看,知道徐品才為妻室身亡一倒不起,病悲不止的描述,趙子恒跌坐在地面上,放松身子,把臉埋進雙臂,讓絲綢袖子吸去時有時無的淚。
她知道徐武年邁,長年征戰身內早已多負內傷,這一關怕是過不了。一但徐武過世,整個徐家就只剩下他了,獨自面對生死離別,人心算計,種種磨難。
這樣也好,就讓他永遠一倒不起,自責悲慟吧。帶著這些煎熬過一生,痛一世吧。趙子恒咬著牙死死的盯著身邊的散落的巻宗,一邊哭,一邊泠笑著。
第二天,趙子恒想著徐武年邁這一病怕是難好了。折子是在一個月前送來的,那時的病重,怕是已經病危。于是命人備辦一份厚禮送往杭州。一時感觸下,趙子恒揮筆寫下幾份祭文,隨后命阿虎拿出火盆,命阿虎焚燒。
阿虎起身去取火種后,開門的一剎那。一陣穿堂風刮過,巻起其中一份紙張飛出房內,落到屋外正備辦的禮品上,隨后又被另一份禮品壓住,送出蓮院,踏上前往杭州的遙遙之路。
離開帝都的前一夜,趙子恒將一切有關徐家的巻折投入火盆中,看著它們被火舌吞噬侵襲將它化成灰盡,飄渺煙塵中散為粉末。從今以后是福是難,就讓你一個人承擔了,今后對徐家的關注不會比陌生人多,她會在時間歲暮中漸漸地遺忘。
今日夜幕初下的蓮院一反以往入夜既靜寂的習慣,處處燈火通明,趙忠與阿虎正忙碌著為趙子恒收拾行裝,因為明日天一亮,趙子恒便開始出發前往泉州了。
比起他們的忙碌,趙子恒就顯得低調多了。她并未親場指引需要帶些什么,一味的由著仆從們為之操辦。阿虎見收拾的差不多了,便抹了把汗,準備再向詢問主子可否還要帶其他物事。“哎,忠哥,爺這時候在那呢?”若要問趙子恒的行蹤,趙忠最是清楚了。
大門外,趙忠正將箱籠搬進馬車內,頭也不回的應著,“爺在茶室?!卑⒒⒙牶蟊阆虿枋易呷?。
茶室內的燈火正亮堂著,透過掛著的一串串琉璃珠簾,照映的昏暗整個院落都閃爍著淡淡的熒光。阿虎知道那是極上等的七彩琉璃閃出的光暈,雖說琉璃是玉器中最便宜的,但當初可是花了不少的錢財,才收集到如此多高品質七彩琉璃,只是沒想到主子最后竟然只為將它們當茶室的珠簾使用?!盃?。”阿虎掀開那密密的琉球簾幕,向里頭走去。
淋浴過后趙子恒便穿著一身輕薄舒適的鵝黃綢袍,赤著一雙白浄纖秀的腳,閑散的躺臥在茶室長長的睡榻上,屋里到處迷漫著上好龍井的淳香味道。那是她最為鐘愛的茶香味,近兩年她幾乎是夜夜讓阿虎在茶室里泡著龍井。既使有時很少喝那要泡上一大壺,讓那淳厚香濃的味道濃濃的彌散在屋子里。
阿虎走進后,便從桌子上那套彩繪紅梅白瓷茶具上拿起一只茶杯,重新倒了一懷溫熱的茶水遞給趙子恒,“爺,夜里涼,你喝點熱茶吧!”她微伸手接了過來,目光卻還停留在窗外月色了,今天是朔日。那高潔的明月只露出了個小小的月牙兒,實在算不上什么好夜景。
阿虎心里想著這有什么好看的,可一如以往他永遠猜不透主子的心思。“爺,行李大多都打點差不多了!只是不知爺可還有什么物事要帶上的。”該帶什么不帶什么爺都不管,一味由著他們作主,可路程遙遠,還是得問問主子是否遺忘些什么。
她捧起茶杯輕輕的啜飲兩口,漫不經心的答了兩句,“由你們作主就行了,我沒意見?!崩^續慢騰騰的喝茶,直到杯子空了,微微向左遞過,阿虎立既拎起茶壺給她續了杯熱茶。
茶湯的霧氣中趙子恒注視著阿虎,“怎么!還在氣我,不帶你一塊去泉州嗎?”阿虎臉上立時有點難看了,他孩子氣的轉過頭不與趙子恒對視,對于主子決定將他留在洛陽很是微微不滿,尤甚是在得知主子帶著趙忠一塊上任后,更是氣難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