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兒沒有聽見！她的眼前不停回放！她的耳畔不停回響！

椋然昨夜真的入夢！微笑！緩緩走近！依舊眸青似墨山，十指修長！可是她，衣衫襤褸，躲離逃閃！

椋然！椋然！我本狼狽，卻不能在你面前不堪！原諒我！原諒我！我已試過掙扎！

椋然！椋然！我為你生，我為你死，請原諒我卻不能為你生不如死！原諒我!原諒我！

這些話翻來覆去，覆去翻來，響徹她那小小孤涼的心間，充斥她曾曇花驟芳的世界。

琴姨弄濕鳶兒的枕頭，滿臉涕淚，自己微微抬頭擼一把，任雙眼婆娑，也看清鳶兒的異樣：雙目閉！決絕！自溺其中！

琴姨直覺四周寒氣森森！悄無聲息拿起水果刀，藏進自己的衣袋，又仔細審視所帶之物，皆是細軟之物，便躡手躡腳奔出電告姜明之。

鳶兒驀地張眼！病房里側一排的窗子!衛生間前面有一溜的曬衣架，高高低低的衣物毛巾，將其正對面的那扇遮擋的嚴實。鳶兒悄聲下地，走去！

“家屬呢？”實習護士進來打針，忙放下藥瓶推車，埋怨著，緊隨攙扶！

“不去了！”鳶兒木然，回行。

琴姨轉瞬便至。姜明之很快帶著恪為也匆匆趕到。

琴姨看看走近的兒子，伏在鳶兒的耳邊，苦苦哀求：“鳶兒，鳶兒，不看僧面看佛面吧！恪為還小，求你饒了自己，也饒了我們，讓我們安心帶大他吧！”

鳶兒絕望！堅、冷的心突然坍塌，呼啦啦碎的滿地皆是：

上蒼！先賜我孤苦，再令我屈辱！而今，生不能，死亦不可！天，要怎樣你才肯罷休？為什么？為什么？我到底做錯什么？要受這樣的折磨？

“姐姐！姐姐！我想你！”恪為哭叫著，輕輕擦拭鳶兒的眼角。

“恪為，不哭！姐姐很快就好！”鳶兒淡淡的笑。“琴姨，送恪為去上校吧。我會等他長大！”

鳶兒寡言！寡言之人卻信守諾言！

琴姨終于心安。

恪為慌張上學。

一句“我會等他長大”，想的艱難，出口更難！仿佛那日椋然輕吟：鳶兒，鳶兒，快長大！鳶兒側臉，深深埋進枕頭。“誰能料這過程竟是如此血肉橫飛！我卻只能等待，看不到盡頭！”

第二天是周四。病房里忽然鬧騰，“吳老太，吳老太”的稱呼頻繁提及，想來是個名醫，救命的活菩薩！反正鳶兒不需！琴姨也懶得理會。

老太真的準時，八時推門而入！滿頭銀發，清瘦，精神矍鑠，前呼后擁，為年輕醫師眾星捧月一般！家屬蜂擁而起，吳老太迅捷，跟著心急的家屬一床一床探查，到底是經驗豐富，三言倆語，醫師嘆息口服，病屬點頭放心，滿屋希冀，歡聲一掃往時陰霾。

老太眼銳，忽然從人群中捕到鳶兒這邊的凄清，撥開眾人走來。

“是個小丫頭！眉清目秀的，就是太瘦！骨感！”老太風趣。“什么問題？”

隨從哈哈笑。琴姨看看一屋子的異樣猜疑，不出聲，苦笑！

老太也不追問，吩咐：“病歷！”

李主任下夜班輪休，當班醫師找出病歷，老太看看，又仔細檢查一番，對鳶兒笑道：“丫頭，給你用點激素，不急！要多吃飯，少胡思亂想！也許下周四你就不會與我這老太婆再見喲！”

眾人又笑。

果真如老太所言，四天后，不再出血。李主任回來，重做B超，開了醫囑，手術解除，帶齊藥物回家靜養。

琴姨聽罷，攙著鳶兒，片刻不留，逃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