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哪個變態制定出來的規矩啊！”
安柒忍不住皺眉詛咒，卻不想小乞丐一雙黑乎乎的小手猛的捂住了她的嘴，一股淡淡的臭味襲來，安柒本來就胃里空空，這樣的味道一刺激，立刻就起了反應，推開他的手轉向一旁干嘔起來。小六沒有想到她會有這樣大的反應，有些無措地在一旁輕輕拍著安柒的背。
“你沒事兒吧？”聲音帶著濃濃的愧疚，“你不該說那么大聲的，被別人聽到了就慘了。府主一向殘暴，萬一有人聽到那話把你抓去向府主討賞怎么辦？”小六一張黑漆漆的小臉上帶著一絲后怕，明明就是一個看不出面容的小破孩，卻讓人覺得他這樣的表情，實在是無法生出責怪之心。
好半天安柒才舒緩過來，哪怕有氣，看到他這樣，也只是搖了搖頭，“沒事兒，我只是太餓了，現在我什么都不說了好吧。可是，什么時候才能有吃的啊？”吐了半天，安柒有氣無力地看著空空如也的破碗，已經不知道該怎樣去表達自己心中的想法了。只能在心里暗暗詛咒，這見鬼的世界！現在就算是她敢豁出一張臉皮去搶，也沒有那個膽子了，什么東門府衛，怎么感覺像明朝的錦衣衛一樣恐怖。
“再等會吧，現在正是早市，應該會有收獲的。”小六小朋友小聲開口，臉上帶著一股堅毅。十一歲的孩子，瘦的幾乎像只小猴子，臟兮兮的似乎是從煤炭里面滾出來的一團。那一雙桃花眼里面閃爍的光芒，在這一刻，卻讓安柒感受到了一種安定。自己何必一直這樣抱怨呢，這個孩子，沒有義務來幫她，甚至救她。他本來可以當做沒有看到自己，任由自己拋尸荒野，卻始終還是救了她，連最后的食物都給了自己。遇到這樣的人，比起那對無恥的夫妻，她已經是無比幸運了，不是嗎？
“好。”安靜地和小六依靠在一起，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開始了漫長而痛苦的等待。當饑餓襲來，安柒默默地從懷里掏出昨晚上沒有啃完的草根。苦澀的味道，透露出現實的無奈和沉重。在這個陌生的時代，她安柒，不過是一只螻蟻，為了生存，舍棄自己的尊嚴，無比卑微。
無神地看著街道，連思路都被放空了，什么都不想，反而沒有了感覺。對面就是一個賣包子饅頭的小攤，熱氣騰騰的，白白胖胖的包子饅頭們似乎在朝自己招手。小販是一個中年大叔，穿的一般應該是貧民窟里面的人。來往的人群中，也有不少人去買了他的食物，大叔一邊收錢，一邊笑的燦爛。正在這時，一個大腹便便，看起來有些猥瑣的胖男人買了三個包子。因為隔得比較近，安柒明顯感覺自己和小六都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許是聲音有點大，那胖子轉過頭正好看到了安柒兩人，兩個小小的乞丐，黑不溜秋的看不出模樣，眼神放光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饅頭。那種想要而膽怯的模樣，明顯大大的取悅了胖子。
“想吃嗎？”胖子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兩人，肥胖的手指捏起一個包子，有些輕視地開口。安柒和小六不由自主地同時點頭，身體給出了最真實的反應，哪怕此刻的胖子表情實在是很欠抽。胖子微微一笑，顯然很是滿意他們的表現，慢慢地將包子放到嘴邊，猛的吸了一下，露出一番很享受的樣子。
“真香啊！難怪你們想吃，可惜了，兩個小乞丐，你們沒錢啊！”嘲諷地說出這樣一句話，胖子的表情更加的不屑。“怎么辦呢？本大爺今天心情好，你們兩個小崽子走運了。”胖子忽然將包子放到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口，其他兩個皆是如此，白胖胖的包子身上，留下三個大牙印。
“賞給你們了，哈哈哈哈！”
胡亂將三個包子扔到乞討的破碗里面，其中一個還因為力度過猛從碗里面竄了出去，跌在地上沾上了漆黑的泥土。胖子大笑著揚長而去，本來是如此讓人氣憤受辱的一幕，安柒卻不可思議地看著小六感激地對著胖子的身影鞠躬，撿起地上的包子，不停地喊著“謝謝大爺，謝謝大爺！”那表情，十足的卑微與諂媚。
雙手深深地陷入手心而不自知，胸口急劇地起伏著，安柒只覺得一腔怨氣埋在胸腔，幾乎要爆炸開來。如果不是顧忌到身邊的小六，這個該死的死肥豬，她真恨不得一腳踢上去。這輩子她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羞辱，卻因為此時此刻環境和身份的變化，生生受下這份羞辱。只是為了活著嗎？這到底，值不值得？
和她的憤怒悲傷相比，小六卻十分平靜，似乎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他愛惜地將掉在地上的那個包子擦了擦，小臉上充滿了開心。從兩個干凈的里面放了一個在懷里，拿出另外一個比較完整的，小六歡喜地遞給安柒道：“快吃吧，不然冷了就不好吃了。”
那被啃了一半的包子，留著一排滲人的牙印，安柒還可以看到那個惡心的胖子留下來的牙垢和口水。厭惡地看了一眼那包子，安柒憤憤地打掉了小六的手，隱藏的怒氣終于發泄了出來，嫌棄道：“我才不吃這樣惡心的東西！”
包子從小六手中跌落，在地上滾了兩圈，又沾上了土渣和灰塵，瞬間便變得黑乎乎的，而包子此刻躺著的地方，卻是一灘散發著騷味的狗尿里面。即使撿起來擦干凈了，卻也更加不能吃了。小六僵硬的維持著遞給的姿勢，原本歡喜的笑容消失不見，垂下眼睫，空氣里出現了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一會，小六緩緩起身，走到那攤狗尿面前，彎腰撿起了那慘不忍睹的包子，默默地放進碗里。回到墻角蹲著，撕開被狗尿浸濕的部分，還有沾上泥土的外皮，小六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地將包子一口一口吃了下去。他一直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小臉繃得緊緊的，甚至都不再去看安柒一眼。小小的身子，充滿了一種排斥冷漠的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