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落地窗向外瞭望遠近錯落、古今典雅相濟的高樓大廈，它們身披亮甲，精巧奇異，在藍天下五彩繽紛，顯赫大都市的豪情殉麗。

陳子年看著這個斑斕的世界，目光由遠至近，然后順著腳下的高層向下延伸，三十多層的大廈看到底，螞蟻大的汽車在蜘蛛網似的公路上穿梭。

陳子年有點眩暈，大上海帶給他的不僅僅是腳下的產業，還有一份懸念。

“陳總”一個女子的聲音打斷他的思路，陳子年轉回身看，是秘書——徐莉站在門里。

“八部門的領導都到齊了，也到點了”徐莉說。

陳子年看看墻上的掛鐘時針正好落在1上。

“好，馬上開會”

會議室的中央放著一個環形會議桌，有六米長，三米寬，會議室像陳子年辦公室一樣都是落地窗，屋里顯得寬敞明亮。

陳子年、徐莉走進會議室，八人已圍坐在桌子的兩旁，陳子年來在橫端空位上，徐莉坐在他的側面。

徐莉像往常一樣主持會議，“現在我們開會，陳總到公司已近半月，初步對大家的工作有了一定的了解，也先后到各公司視察了一些生產與經營情況，今天這個會繼續我們下一個話題，請各位領導把今年的各項任務和目前完成的指標以及當前存在的問題、解決的方案做一個匯報，具體內容和程序大家已經看到每人手頭上的那份會議紀要”說到這，徐莉目光落在左面的趙志光身上，“趙廠長，還是你先開個頭吧”

“好，那我就先來匯報一下化肥廠的經營情況”趙志光四十左右的模樣，他接過徐莉的話題，看一眼陳子年說：“現在是十月上旬，我們已經統計出今年前三季的生產經營數據，是這樣，前三季生產的鉀、磷、氮肥總計一萬一千噸，較去年同期增長百分之十八，銷售量是八千五百噸，同比增長百分之十二，從這兩個數字初步可以確認，目前照年初制定的年產銷量增長百分之十的目標來說，前三季度是超額完成，而四季度生產情況可以肯定說，超額完成指標沒有問題，但是銷售卻是年內的淡季，還有近九百噸的化肥等我們去做，照往年同期的經營看這個數字不小，目前我們已經組織人力，下放到外阜去促銷，爭取年底前銷量達到公司的要求”

說到這他看看陳子年，陳子年在聚精會神聽，他繼續說：“說起增長百分之十的銷售量，我不能不說鎮南縣建庫的事情，其實這兩者是去年末捆在一起提出來的，在這有必要重申。去年年底，我向公司提交了一個擴大化肥銷售區域和擴大銷售量的新方案，內容是豫南地區，就是我們工廠的遠近區域，我們的化肥地方占有率已經達到百分之七十以上，相當高，基本處于飽和，所以我們銷售的策略只有向較遠的區域邁進，根據當時我們走訪的情況，在浙江的新力縣以遠，我們的化肥占有率僅有百分之五左右，在那里，南可抵臺州，北可去興中，而那些地方都是高產種植地，并且對我們的奇力牌化肥都很認，就是說我們的化肥在那里大有挖掘的潛力。但是新力離我們工廠較遠，中間又是山路崎嶇，運輸困難，為此那個區域基本沒有大的經銷商，所以沒有我們奇力化肥的集散地，我們的化肥也就不能大量在當地存在，建于這種情況，我懂事會上提出建議，在沿海的新力縣建一個倉庫，利用我們閑置的船只和我廠靠海的便利條件，通過水上運輸，我們的產品就可以廉價抵達當地，從而打開新力的銷售市場，打通浙江銷售網，那樣我們的化肥年銷售量就能夠提高至少到百分之十。當時，吳總聽了我們的方案，很感興趣，他親自隨我們走了趟新力，碰巧在新力縣，我們物色到一個廢舊的磚廠，面積夠大，還有許多房屋，當時我們找到廠主商談，結果廠主給價也不高，吳總聽說非常高興，當即表態要買下那個磚廠，得到這個消息我們非常振奮，這回我們可以大干一場，年初，我們開足馬力大量生產三種化肥，并且做好了貨物水運的一切準備工作，可是——”說到這里，趙廠長搖頭苦笑，“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等到三月份，我們等不及了，再問吳總這件事，吳總說：‘不成了，錢不能給你們，另有其用’，原來半道殺出個程咬金，把錢搶走了”

趙志光那里是匯報工作，分明是訴苦，周圍人忍不住樂。

陳子年轉頭問徐莉。“這是怎么回事？”

徐莉并沒回答，她看向趙志光，“趙廠長，講完了？”

“講完了”趙沒好氣說。

徐莉樂樂轉向趙志光身旁的李義庚，“李經理，這回該你說說，說說你的房地產，說說你怎么攔路搶劫別人的錢財，也仔細跟陳總匯報一下北屯地皮的事情”

李義庚悅色正濃，止不住滿臉堆笑，“我是個搶劫犯，的確搶了趙廠長的錢”他抱歉說，“可說起這事還得從兩個紡織廠新麗和太佳說起，去年市委決定從市里遷出這兩個紡織廠到北屯，北屯在惠縣以北，地點就在南海岸的玉泉河邊，它們地處土山，一個在河的上游，一個在河的下游，彼此間有不足千米之遙的平川。海、河、綠色連蔭，可以說那里景色極佳，是個世外桃源。決定下發之后，那兩個地方的村民先后遷走，紡織廠也準備了籌建計劃，只等政府一聲號令。

可是到了年底，市委改變了主意，重新決定把兩個紡織廠搬到浦東發展工業區去，開始我們以為那兩塊地政府會另有用途，可后來我們聽說市委是為了在浦東形成一個最大的紡織品生產和銷售基地才收回呈命，而原來的那兩塊地政府尚無打算，得到這個消息，我們喜出望外，如果能爭取下來那兩塊地，建成個度假村或是別墅群，我們房地產公司一定會有不菲的收益，為此在得到吳總的同意和授意后，我們開始聯絡有關部委，不知費盡多少周折終于我們如愿以償，有關領導同意我們購地。但是在我們和具體部門簽協議的時候，我們被告知我們僅僅得到了上游的一塊地，另一塊地讓威力公司搶走了”李義庚表情惋惜，卻不忘轉頭同情一眼趙志光，繼續說：“其實，我們買來的地僅有二十多萬平方米，地價不貴，花不了多少錢，但是我們發現我們與威力間的那塊地，面積有八十萬平方米，它，更具誘惑力，如果我們把它拿下來，那將是超百萬平米的面積，那對于我們公司的房地產開發來說，這個項目絕對是一個大手筆，無論在那里建什么，都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吳總認同那里的前景，才決定放棄化肥廠的采購計劃，籌措資金，全力以赴爭取那塊地皮”

李義庚的一段解釋引起陳子年注意的目光，李義庚也看看陳子年繼續說：“無獨有偶，這個想法不單單我們，威力公司也看到那里的光明，并且他們也在積極做功，市委見我們兩家都爭那塊地，他們也改變了原來單獨協商議價的方式，整出來一個新的買賣方法——招標拍賣，這樣一來除了我們和威力外又多出六家公司對那里感興趣”說到這，李義庚嘆息一聲，“那塊地遲遲至今，怕以后會是個天價呀！”

“你是說招標拍賣沒有確定日期？”陳子年問。

“說是十月份，沒有確定那天”

“也就是說那塊地只有拍賣一錘子買賣，別無他求？”

“對”李義庚泄氣的說。

“那就說說別的吧”陳子年擺下手說。

李義庚接著把旗下的幾個樓盤的運營做了總結。

續后食品加工廠的王廠長；物業的陸經理和酒店、賓館的孫經理等都一一做了匯報，最后輪到證劵部主任黃文杰，他剛要說話，被陳子年中止了，“徐莉、黃主任，我看證劵方面的事下去單獨說吧，以后也不再列會”

“行”徐莉答應，黃文杰也點點頭。

陳子年看向大家，“諸位，我看大家都說完了，那我就說幾句”會場變的肅靜，陳子年說：“剛才聽了各個部門領導的報告，我很欣慰，感到在座的每一位都是努力、勤懇的完成公司年初制定的工作計劃，想方設法尋求公司利益的增長點，這其中的艱難過程我能聽得出、想象得出，大家辛苦了”

與會人齊聲鼓掌，小會兒，陳子年繼續：“由此，我也感到吳總費盡心機發展的上海集團公司達到這樣的良好局面實在是來之不易，今天他把這個良好的局面交給我，讓我坐享其成，在此，我真心表示感謝，感謝離開的吳總，也感謝在座的諸位，是你們給了公司美好的形象，是你們給了我一個良好的開局”

又是一陣掌聲，陳子年擺擺手，掌聲停下來，他繼續：“踏上上海灘，坐在這個位置，看到外面高聳如林的金光大廈，除了回到故里，見到家鄉建設的喜悅之余，我不能不在此說出我身體的另一個嗅覺——上海灘似乎還籠罩著當年那個硝煙彌漫的戰場之中，而且硝煙更濃，不知在座各位是不是和我有同樣的體會？”

會場因陳子年的疑問氣氛瞬間變的凝重，奇異的眼光集中在陳子年身上，陳子年順勢手指窗外，“大家眼看外面”

幾乎所有的眼睛都順勢而為，“緊鄰我們公司的這棟大廈，你們比我熟悉——巴林公司，旗下有八個分公司，從事服裝、木材、酒店等十三個行業，可是大家知道嗎？它去年的盈利額是十個億，超出它前年近七成。我們再往前看，那圓頭尖頂的高層——陸風集團，它主要的行業是輪渡，汽車運營，藥業等，我在國外就了解過它的經濟指標，它已經連續三年百分之三十以上的盈利增長，據悉它今年要拿出它三年利潤的百分之六十投入到一個高收益的新興產業——電子網絡和電子商務，謀求企業新的、最快的利潤增長點；我們再把眼光放遠點，在我們前面的左側，那個周身泛著藍光的三十八層大廈，恐怕在座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它就是我們最較勁的冤家——威力公司，這棟樓在我們眼前亮相不足兩年，兩年那！就奇跡般的上市，在證卷市場撈到幾億元的資金，如李經理所說，他們把這筆巨額的資金相當量投入了房地產，看的出，這大筆的運作在市場上起到非凡的效果，旗下幾大樓盤聲名顯赫，他們股票的也是增增日上，價格已經超過我們公司的股價，我沒有記錯的話，昨天我們的股價是18.13，威力是23.31”

陳子年端起杯，吹吹水上的葉子，慢慢的品嘗茶葉的味道，末了眼睛回到大家，逐個掠過說：“此情此景，我不能不說，我們的成績被他們的表現埋沒了，我們的形象也被比擬的十分渺小，坐在這里的我，是不是和在座的你一樣有一種共同的感覺——高處不勝寒，也是說我們奇力公司的高層在它們中間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會場靜的讓人窒息，八大員都不動聲色看著陳子年。

陳子年繼續說：“臨來之際，我與董事長道別，他沒有千言萬語，也沒有摯言重托，寥寥幾句話讓我記憶猶新，‘子年，上海發展很快，你會見到一派新氣象，以后我們天各一方，那里的大事小情自己作主吧！’奇力——這么大的產業，草草一句話交給我，我除了萬萬想不到就是莫名其妙，董事長他什么意思，他在想什么，這是我踏上上海灘不時想過的問題，今天面對這里的一切，聽到你們的匯報，使我突然領略到他老人家的意味深長，他在告誡我，告誡我們一句話——換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