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幻境 (八)
- 天堂夢
- 白色鳥羽
- 3103字
- 2015-07-14 18:39:49
參王不喜歡這個叫奴兒的小丫頭,總覺得她千方百計想接近自己的夫人,他不喜歡別人與自己分享同夫人相處的時光,無奈自家夫人倒是很喜歡那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她經常圍在自己夫人的身邊賣弄著自己的天真,博取夫人的陣陣歡笑。參王心中有種莫名的酸意,他是喜歡看自家夫人笑靨如花的模樣,但是前提是夫人是為了他笑,是對他笑,現在卻是一個小丫頭。于是他不得不時時警告自己她只是個小丫頭,與夫人親近是由于救命之恩,唯恐一個忍不住將對方弄死。
況且他還不是那么信任這個小丫頭。他活了數萬年,經歷了人性的善良,也見識過人性最丑惡的一面,他知道人是可以多么的貪婪、邪惡,人一旦惡起來,是他們這些精怪難以比擬的。他的夫人單純、善良,他不想讓那些罪惡、血腥玷污了他夫人的眼睛,是以他將夫人保護的很好,很好。
現在也是如此,他對夫人寸步不離,就是防止這個叫奴兒的小丫頭單獨接近他的夫人,人心險惡,目前他還未對這小丫頭進行過調查,他不會輕易相信她。說到參王為什么不去對童兒的話進行對比認證的原因,參王會覺得很委屈。他向自己夫人略略提了一下,帶小丫頭去找她家小姐,畢竟不放心留下她們二人,單獨行動。他夫人卻準確無誤的看透了他的用意,責備他疑心太重,連這么天真可愛的孩子也不信任,還質問他是不是也不信任她?面對夫人的責難,參王惶恐,連連否認自己的用意,說只是想為奴兒討個公道。沒成想他夫人又有那些歪門邪理在等著他,說什么奴兒救了她家小姐,可是那小姐卻眼睜睜看到奴兒被打出來也不加阻攔,可見這小姐也是個狠心的,她寧愿奴兒不去討公道,也不想奴兒再見到她狠心的小姐,免得心理再受傷害。
不管參王列舉什么由頭,他家夫人總能把他堵回去,像個護崽仔的母獸一般死死護著那奴兒。最后參王是徹底無語了。他想不明白,一個小丫頭怎得他夫人這般用心?既然無法去求證便只好守著他夫人寸步不離,不給她們單獨相處的機會。
眼見著奴兒的傷漸漸大好了,參王也是越來越高興,甚至還賞了奴兒幾個笑臉,可把這假作奴兒的童兒嚇壞了,著實忐忑了老長時間,窩在自己房里不敢出來,直到參王夫人催了三四次才戰戰兢兢出了房門,小心探問參王夫人,聽得參王對他并無惡意,才放下心來。
不大一會兒,街上出現了三個人,男子玉樹臨風、豐神秀朗,身著白色祥云紋繡錦衣,披著白狐裘大氈,俊美的非同凡人。他身邊跟著一個挽著婦人發髻的女子,女子身穿月白襖子,下著綾羅煙色裙裳,披著紅狐裘的大氈。一塊軟煙羅帕遮面,只留得一雙含情帶夢的大眼睛,可這眉眼,一顰一笑之間皆是風情,想來是位傾國傾城的美人。倆人帶著一個白白凈凈的小丫鬟,在鬧市中徐徐而行,閑庭信步一般。往來行人紛紛側目,都在猜測著這華美富貴的人兒是什么身份,最后一直認為是皇親國戚出來體驗生活呢。在普通百姓的心中,只有天家的人才有這般光輝耀眼的容貌,才有這潑天的富貴。不信看那丫鬟的穿著都像是大家小姐。
童兒跟在他們身后,悶悶不樂。他算是明白了,要想支開參王就必須先取得他的信任,可是該怎么取得他的信任呢?童兒一路走一路琢磨。
鬧市鬧市,特點在鬧,不管是熱鬧還是喧鬧,總歸一個鬧字。既然是鬧,就會有許多意外發生。這些意外已經成為長安城里生活的小插曲,是長安城居民津津樂道的一部分,如果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他們才會覺得毫無生趣呢。
張二哥一大早趕著毛驢拉了滿滿當當的一車大白菜想趁著早市賣個好價錢。這白菜是初冬時窖下的,眼下正值新鮮蔬菜青黃不接的時候,絕對可以賣個好價錢,到時候給媳婦兒買一身漂亮的新衣服,再秤幾斤鮮肉回去給兒子補補身體,那小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賊能吃。張二哥美滋滋的想著。
不料斜刺竄出來一只大公雞,再說這大公雞,是街坊李大嬸家的。昨個兒夜里李大嬸子的兒媳婦給她添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大孫子,李大嬸子高興地合不攏嘴,特地起了個大早,想去抓只雞給兒媳婦補補身子。李大嬸子還養了只大黑狗,這只黑狗沒事總喜歡撩撥撩撥那些家雞。最初大黑狗是饞那些毛茸茸的肉,李大嬸子不許它接近。好不容易有一次趁李大嬸子不注意,它逮了一只雞,剛咬掉脖子就被李大嬸子發現了。李大嬸子扛著碗粗的棍把它狠狠揍了一頓,揍得它好幾天爬不起來。從此以后它就記恨上這群只知道下蛋打鳴的肉蛋子們,恨不得把它們的脖子都給咬斷,以泄心頭之恨。
知道今天李大嬸子來抓雞,它就偷偷摸摸跟著過來了,礙于李大嬸子的威望,不敢靠近,就遠遠觀望著。那些平日里傻乎乎的肉東西好像知道自己大禍臨頭似的東奔西躲死活不愿自己被逮到。尤其那只最最雄壯的大公雞,為了保護自己的女人們居然斗膽在李大嬸子的手上抓了一爪,鮮血淋淋的。眼見大公雞撲棱棱出了雞舍,李大嬸子怒了,轉眼看到大黑狗,大吼一聲:“上,給我逮住這個禽獸。”大黑狗本就躍躍欲試、急不可耐,得了命令之后箭一般竄了出去,直奔大公雞咬去。這大公雞也不是省油的燈,愣是在大黑狗的嘴下死里逃生,飛出了家門。這一行為大大侵犯到了它為狗的尊嚴。如果不逮到這只雞,它的威名何在?豈不是要被這條街上的同類們笑話?尤其隔壁家的那只母狗,長得老俊了,它好不容易戰勝數十個對手贏得她的芳心,不能被她看扁了。想到這個,它更加賣力地去追那只挑釁它的大公雞。
大公雞高叫著飛過家門,飛到街區,好巧不巧張二哥的驢剛好經過,恰好撞在一起,大公雞受驚之余,又奮力在驢臉上撓了一爪。那個疼啊,平時溫順軟綿的驢,突然發狂變成了名副其實的犟驢。張二哥怎么吆喝都沒用,反而被甩了下來。犟驢子一路狂奔,碰倒路人無數,掀翻攤位不知幾何。
再說這童兒正愁找不到理由,聽得前方驚呼連連,緊接著一頭發狂的驢子飛奔而來。童兒第一反應是機會來了,真是成仙比他的命還要重要。童兒一個箭步向前反身抱住了參王夫人,大叫:“姐姐小心。”
參王輕易制住了發狂的驢子,轉身看到那小丫頭眼睛緊閉,渾身瑟瑟發抖,猶自用身體護著夫人,可不就是一個忠心護主的小丫鬟么?心里對她的嫌疑頓時減輕不少。
“傻丫頭,沒事了。”參王夫人拍著童兒的背,柔聲安慰。
“姐姐嚇死我了……嗚嗚……”童兒抹抹淚,“我以為……我以為我要死了。嗚嗚……”面上哭著,童兒心里爽快地很,他自己都佩服極了自己,演技這般好。
“好了,別哭哭啼啼的了,我們走吧。”參王對童兒向來冷言冷語,這回居然聲音都柔和了。童兒心里竊喜,知道自己取得了參王的信任。
這時驢的主人張二哥氣喘吁吁的趕到了,一把抓住驢子,忙不迭的向參王道謝。參王淡淡看他一眼,攜了夫人轉身就走。張二哥哪敢介意恩人的態度?他心里郁悶著呢,撞傷那么多人,掀翻那么多攤位,毀了那么多東西,這一車大白菜也不夠賠的。
“都是你這個畜生,你叫我怎么賠吧,宰了你也不夠賠人家的錢。這下可好,我媳婦的衣服沒了,我兒子的肉也沒了。你個惹禍精。”
張二哥的話傳到了參王夫人的耳朵里:“相公,不如我們幫幫那位大哥吧?”
“夫人,他差點傷到你。”參王有些無奈,他的夫人呵,活了萬年了,怎么還這般悲天憫人呢?
參王夫婦的話被童兒聽了個正著。他掂量了一番,覺得這又是個好機會。他不聲不響的回到張二哥身邊,掏給他兩錠銀子。“拿著,這是我家夫人賞給你的。”
張二哥愣了一愣,沒想到還有這等好事,不相信的揉揉眼,發現果真是兩錠銀子。這么大錠的銀子,他這輩子還沒見過呢。一時不知做何反應。
童兒見他一臉呆滯,半天毫無反應,不耐煩的拉過他的手,將銀子塞入他手中,轉身就走。回頭就見他倆主子看著他笑呢。
“夫人,你說你給了這小丫頭多少私房錢,她怎地這般大方?”
“她是把所有的錢都獻出來了,真是個傻丫頭。”
童兒耳朵尖,自然聽得到他們的議論,心中暗喜,面上卻不動聲色的追向二人。這時張二哥也如夢初醒,見恩人已走遠,忙不迭的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幾個響頭。這兩錠銀子,除卻賠償的費用,也足以他們家這輩子衣食無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