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夜,是否就是女友俠——李稀特心內(nèi)的顏色。
他永遠(yuǎn)記得那晚漆黑,以及灼熱的大火中,凄厲的慘叫著,呼救著的人。
他原本就不是,那一撥士兵打扮的神使的其中一人。
所以,他很難如同那些神使一樣,淡看著大火中喪生的每一條生命,以及自己見死不救的行為。
“諸位,注意了。任何沒有向日狐大人禱告求救的,一律不可營救!”那一夜,凱大人向一眾神使們命令道。
“遵命!”眾神使都謙卑地應(yīng)承了。
唯有李稀特的心里,對這一命令是抗拒的。
就以信仰作為一條準(zhǔn)繩,來草菅人命么?李稀特低下頭,暗自思忖著。可是,我又能怎么樣呢?我不過就是一顆自身難保的棋子罷了。如果,日狐大人發(fā)現(xiàn)了我身份的秘密,或許我的性命也到了終結(jié)的時刻。
“現(xiàn)在。神使們兩兩結(jié)對,執(zhí)行我們救火A計劃。李稀特落單了,所以就跟我一組,負(fù)責(zé)處理遺漏的信仰者。”凱大人說,“行動結(jié)束后,大家就在鎮(zhèn)外的井口集合。”
“是!”眾神使答道。
“怎么了,李稀特?”凱大人拉著眉頭緊鎖的李稀特,走向了一條較為僻靜的小路,“我已經(jīng)盡量避免讓你見到更多的死者了。日狐大人的決定永遠(yuǎn)是正確的,不容更改的。你要知道,錯的并不是日狐大人或者我們。錯的是這個世界,所有人失去了對天神的信仰,反而在內(nèi)心崇拜惡魔,道德淪喪,黑白不分。李稀特,你也要適時地回到你原本應(yīng)該屬于的陣營。”
“凱大人,我不明白,除了日狐,我們誰也不可以信仰么?那么,我也不信仰日狐,為什么你不將我也清理掉呢?”李稀特問。
“如今沒有人的時候,我希望你可以稱呼我為父親,而不是凱大人。”凱大人拍了拍李稀特肥腫的臉頰。
“這是日狐大人剛剛賜予我的卡密丸,服下吧!”凱大人從懷中掏出一顆大拇指大小的藥丸,遞給李稀特,“這藥丸能頂上好一陣子了。這之前,神使們跟得太緊,害我一直沒有機會給你。”
“卡密丸給了我,那你怎么辦呢?”李稀特說到這里頓了一下,“父親。”
“沒關(guān)系的,日狐大人往往交給我的都是文職工作,發(fā)號施令就夠了。但是,讓你冒充神使,也總得維持神使的力量吧!這一顆卡密丸所蘊含的神力,能夠讓你1個月內(nèi)保持神使的力量……”凱大人的話被打斷了。
“父親,你明白的,這只是一個月,不是永恒。”李稀特說,“即使父親你一直為我提供卡密丸,但是我殺死了日狐大人的神使,還取代了神使的身份。這樣的事實,是不可能永遠(yuǎn)不被拆穿的!”
“那么,你之前的那個決定,我已經(jīng)不會再反對了。”凱大人說,“無論如何,堅持你自己的路吧!作為父親,我能做的也只是盡力罷了。你明白的,在日狐大人的棋局中,我們誰都沒有資格做棋手。”
“真的嗎!”李稀特不敢相信地看著凱大人,連聲音都有點變形了,“父親你不是一直想要阻止我走到這一步,阻止我向惡魔尋求幫助,并逃離日狐大人的控制范圍么?”
噼里啪啦!
當(dāng)下,周圍的大火,將人居的木屋燒出的脆響。同時,鎮(zhèn)上居民的呼救聲也愈發(fā)地刺耳了。
“那是因為,經(jīng)過這一次的事件,我看事情變得更加通透了。”凱大人原本冷峻的眼角,驀地泛出了一瞬的淚光,他從懷中取出一把特別的鑰匙,“TAT000,這是那個特別的牢房的鑰匙。這一次的大火,我們不僅僅充當(dāng)了救火的英雄,神的使者,我們還充當(dāng)了一個黑暗的身份——縱火者!自從跟隨的日狐大人以后,我開始迷失自己,開始不明白,不明白自己這么多年的堅持信仰,是否只是將我推到了人類的對立面呢?沒想到,現(xiàn)在你唯一的救星,反而是那個籠中的惡魔——克瑞克。這一次日狐大人做得太無度了,竟然想出了縱火殺人,并嫁禍給惡魔,然后讓神使充當(dāng)救世主的角色的計劃……”
“不是說火是克瑞克放的?原來……”李稀特瞪大了眼睛,“這也是神計劃的一部分?這個自私的家伙。他這樣做不是再抹殺無信仰者的生命,再榨取信仰者的信仰么?還有他在西恩雅昂所布置的那個陰謀!天啊!他根本不是神,他才是徹頭徹尾的騙子、惡魔、混賬……”
“住口,李稀特,隔墻有耳!”凱大人舉手示意李稀特住口。
“神啊,請用您的慈悲之心,來拯救我這個身在苦難之中的子民吧!”與此同時,一個女信徒的呼救聲傳入了李稀特的耳中。
“父親……不,凱大人,我們過去看看吧!”李稀特狠狠地平息了心中的怒火,“至少,我們還能夠讓這些信徒茍延殘喘一下。”
“凱先生,過來看一下這里還有一個遺漏的信徒!”言畢,李稀特用戴著鐵手套的手,掰開一塊了正在燃燒中的門板。
就在那一刻,李稀特和阿憐娜相遇了。
“天神日狐大人啊,請派人來救救我吧!”阿憐娜孱弱地軟到在粗糙的地板上,說話也變得含糊不清了。
李稀特于是抱起了這一個惹人憐愛的女孩子,在凱大人的指揮下,往井口去集合。
“日狐大人,謝謝你!”那時候,兩行清澈的淚水沿著阿憐娜的臉頰,流到了李稀特的手臂上。
這樣一來,李稀特笑了,也流淚了。
多么諷刺的一個事實啊!李稀特憐惜地望著懷中的女孩。
就這樣,幾天后,阿憐娜和李稀特開始了在西恩雅昂的新生活。
“阿憐娜,你聽著,日狐大人的慈悲是福澤了我們每一個人的。只是,一切都太突然。那個叫克瑞克的惡魔,一夜間四處縱火。雖然日狐大人派遣我們來拯救信仰者,可是我們始終是缺少一個分辨信仰者,與非信仰者的方法。天神日狐大人會在神界護(hù)佑你父母的亡魂的。”那一天,在廣場的落成儀式上,李稀特雖然如此這般地勸慰阿憐娜,但是,在他的心里卻從來沒有相信過如此蒼白無力的說辭。
“就不能不分彼此,一并救助么?”阿憐娜跪倒在李稀特的身旁,淚水不止,“我想,我以后很難再去信仰這樣一個自私的神了……”
“不要哭了,被別人聽到的話,或許會被除掉哦!”李稀特?zé)o奈地笑著,將阿憐娜緊抱入懷,卻沒有真正地把心底的這番話說出口。
“以后,照顧你,保護(hù)你的責(zé)任就交給我吧,當(dāng)然,如蒙不棄的話。”李稀特單膝下跪,以便和阿憐娜的視線重合。
那一刻,雖然李稀特的容貌如此臃腫,丑陋,卻儼然如一道圣光一般,照亮了阿憐娜的心口。
“阿憐娜,我多么想親口告訴你。我根本不是什么神使,我同你一樣,根本就是一個不信仰神的家伙。可是,我又偏偏同你一樣,在一場神的騙局之中,僅僅充當(dāng)了一枚無力的棋子罷了。我們都只能在狹窄的空間里,對神的整個騙局略見一斑,卻始終不能去俯瞰那駭人的,并且對我們來說那么奢侈的真相。”李稀特認(rèn)真地望著面前的那一張臉,美麗、彷徨,心里萬般滋味不能言說。
此刻,讓我們來假設(shè),有一個從車禍中醒來的病患,她帶著臉上纏著的重重紗布。緊接著,愛漂亮的她,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到了鏡子的面前,那么,等待著她的真相到底是如初的美貌,又或者,是一個充滿了潰爛和腐敗絕望的惡果呢?
那么,她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去接受所有的一切了么?
“為什么,你會有TAT的鑰匙?”2105年5月07日晨,阿憐娜從李稀特的包包里發(fā)現(xiàn)了一把特別的鑰匙。
同時,她還撕開了李稀特的臉皮,看到了李稀特藏著的另外一張臉——如同星星一般明亮的眼眸,以刀削一般立體的鼻梁,冷峻的薄唇。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所有的死亡事件,都和克瑞克沒有關(guān)系,因為,那一把火是日狐大人授意放的。當(dāng)然,你從我包包里面發(fā)現(xiàn)的鑰匙,確實是克瑞克牢房的鑰匙。現(xiàn)在,你所看到的我臉,才是我真實的面容。因為作為一個無信仰者,我也應(yīng)該被日狐給除掉。只是,我的父親凱大人,他為我制造了李稀特這個神使的身份,來保護(hù)我罷了!我也明白,現(xiàn)在的一切讓我看起來并不值得相信。但是,我已經(jīng)盡力去坦誠了,當(dāng)下,只有克瑞克能夠帶著我們離開這個討人厭的小鎮(zhèn),過上嶄新的生活。”那一刻,李稀特心里也很明白,盡管自己這么說,但是,深處在迷霧之中的阿憐娜又怎么能明白自己的苦心呢?
“身處在迷霧之中的你,又怎么能明白我的苦心呢!”這一刻,這一秒鐘,機械山莊里,李稀特?zé)o約而至,用那張英俊的面孔對阿憐娜解釋,“我只是希望你知道,無論我變成什么都好,我都是那一個愿意為你鞍前馬后的女友俠。”
“跟我走吧,西恩雅昂的一切不過就是一個騙局罷了。這里并不是人類的天堂,也不是人類最后的希望,而是神的天堂與希望啊。相信我,天神日狐和鎮(zhèn)長凱大人還藏著更加深遠(yuǎn),無情,甚至惡毒的秘密。一個足夠毀掉所有人類的秘密。現(xiàn)在,我唯有借惡魔克瑞克的力量,才能夠帶你離開這里了。”李稀特言辭懇切,用心的他,特意恢復(fù)了女友俠的打扮——頭戴一頂用枕頭做成的系線帽子,身披一條毛毯來冒充斗篷,左手提著一袋子的話梅,右手則持著一把破舊的蒲扇。
“阿憐娜有時怕冷,所以我要隨時隨地為她準(zhǔn)備一份溫暖;阿憐娜有時怕熱,所以我隨時隨地為她準(zhǔn)備一份微風(fēng);阿憐娜愛吃甜食,所以我隨時隨地為她準(zhǔn)備了話梅;阿憐娜……”他打扮成以往的模樣——帽子、披風(fēng)、話梅、蒲扇,“如果,你們非要問我為什么要做到這一步,我只能說,因為我只為阿憐娜而生。”
此刻間,感動的淚水,突然‘泛濫成災(zāi)’。一個人對于另一個人的信任,就是這么飄渺的再次建立了起來。
“能變回原來的樣子么,李稀特?”阿憐娜含淚說,“我還是比較喜歡你以前的模樣——比較有安全感。”
“恩。”李稀特微笑著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張逼真的人皮面具,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DX小姐,能讓我和李稀特以自己的方式去了解真相,拯救自己么?”阿憐娜用請求的口吻,對身后的DX小姐說。
稍后,DX小姐默許地點了點頭。
“主人,就這么讓他們走么?阿憐娜已經(jīng)是我們最后的希望了,木星人已經(jīng)……”弗奧克著急了。
“不,我們并沒有權(quán)利在別人不愿意的情況下,去操縱別人的命運。”DX小姐用手輕輕地一扶臉上的防風(fēng)眼鏡,打斷了弗奧克的話,“就好像我選擇了做我們正在做的這件事一樣,這個世界的阿憐娜也有自己選擇的權(quán)利。況且,李稀特并沒有欺騙阿憐娜,他終于選擇了向阿憐娜說出真相。”
“走吧,阿憐娜!”李稀特騎上一匹漂亮的白馬,伸手將阿憐娜拉上了馬背。隨后,兩人便離開了略顯冷清的機械山莊。
踢踏,踢踏…..
就這樣,午后的艷陽下,西恩雅昂的道路上,留下的一連串歡快的馬蹄聲,如同笛聲一般的悠遠(yuǎn),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