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神

時間：白霧歷X73年12月11日23點40分

我能夠感覺到，飛船仍然在高速地行駛著。

船身的劇烈顛簸，不僅會讓人擔心它會否在時空跳躍中變得四分五裂，還會讓我有一種暈眩乃至想吐的感覺。

然而，面對眼前的這個場景：昏暗的倉庫里，綠色的燈光照亮了數千個蛋形的玻璃容器，以及呆在容器里只能微弱呼吸的人造人。

我只是想要縱聲大笑，當然我也的確這樣做了。

于是，整個密閉的空間里，只有我恐怖的笑聲在幽幽地回蕩著。

“你不用那么擔憂！”看來，小白貓米一若將我的笑聲，歸咎為了我的擔憂，“我們只需要逐個逐個地找，一定能從中找到艾奴的。”

十分鐘前，我和米一若以及安兮尉達成了協議：只要安兮尉和米一若為我奪回艾奴，我就會與他們站在同一戰線，并且阻止香椽的計劃。盡管，他們也不知道香椽的計劃是什么，但是他們倆一致認為，只要殺死香椽，計劃就必然會終止。

潛入這個秘密倉庫地過程中米一若和安兮尉告訴了我一些事情。比方說，他們剛才已經潛入了時光機器的操作室，將飛船設置為了不可逆地，通向宇宙初始的混沌時空。

“以飛船跳躍時空的速度，飛船應該會在1小時之后到達混沌時空。我設置了一個中途站——飛船會在Q01年7月1日的大鳩國短暫停留。”米一若曾很認真地對我和安兮尉這樣說，“安兮尉，回去找你的公主吧！我答應過你，讓你回到屬于你的年代的。放心吧，時光機器的控制室，現在已經被我遠程控制了。剛才，安兮尉已經替我除掉了“死亡的盡頭”研究所里的大部分守衛，還安裝了一顆由我特別制作的卡伊洛式炸彈——這炸彈與我的生命相連。所以，無論以何種方式都好，我已經做好了與整艘飛船同歸于盡的準備了。”

“原來，這就是你所講的萬全之策？”那時候，安兮尉的表情依然冷峻，“我能夠理解你這種為了大義而犧牲的精神，可是，我不懂為什么，你要為了剛剛認識不久的在下，而做到這一步？”

“不是認識不久哦！”在米一若的貓臉上，很難分辨出它的感情，我只能夠感覺到它隱忍著什么，“無論怎么樣，安兮尉，請你一定要找回你的公主，和她一起幸福地生活！”

言畢，米一若流淚了。那淚水明顯而晶瑩，深切地表達出了它不愿意言說的感情。

后來，安兮尉并沒有回應什么，只是滿臉的愁容。

在這種尷尬的氣氛里，我也不便表達內心的那個疑惑：難道整個研究所不會太寧靜了么？你們搞出那么多事情，為什么沒有遭到香椽的任何抵御呢？

我仿佛能夠看到香椽的那一張笑臉，在說：“賤民們，這一切都只是我的騙局。”

此刻，我被米一若帶到了3號倉庫。因為米一若探聽到一個消息：艾奴就被藏在3號倉庫里。

于是，見到倉庫中場景的我，終于忍不住縱聲大笑起來。

這笑聲飽含著我的迷惑與自嘲。

然而，我卻終于清醒地認識到了一個事實——這整艘飛船的每一個房間，甚至每一顆齒輪，都是按照我12歲時候所設計的藍圖來建造的。

我甚至知道，在這個倉庫里，最好的囚禁之所在哪里。

“你不用那么擔憂！”看來，小白貓米一若將我的笑聲，歸咎為了我的擔憂，“我們只需要逐個逐個地找，一定能從中找到艾奴的。”

不過，我終于意識到，我和米一若他們應該早已陷入了香椽的設計之中。

我想，香椽那家伙應該正在飛船的中心控制室里，手拿著一只酒杯，一邊飲酒，一邊悠閑而暢快地監控著我們的行蹤。

“你們注意到沒有，那一片蛋形的玻璃容器里，大部分儲存著人造人的軀體，但是正中心的部分容器里，卻裝的是綠色的光源。”我察覺到，原來在這些綠色光源里，隱藏著一個碧利斯密碼，“那些綠色的容器，形成了一個6行9列的方陣。這是我無聊時候，發明的一種文字密碼。”

“橫、豎、撇、點、捺、折，我將這些基本的漢字筆畫，定義為1行、2行、3行、4行、5行、6行。而列則代表這個漢字的筆畫數。所以，這個9劃的漢字很可能就是那個字……”我一邊解釋，一邊走入那一片綠色的容器，關掉了一列四行，二列六行，三列二行等九個綠燈的開關。

我記得，我第一次測試碧利斯密碼的時候，用的就是那個字。

“神？”米一若似乎理解了碧利斯密碼，并且解讀出了那個字。

轟隆！

與此同時，倉庫的密道被我開啟了。我能夠看到，在米一若和安兮尉的臉上，露出了愉悅的笑容。

他們似乎認為，這樣一來，我就能在密道里找到艾奴，我也不必被香椽所脅迫了。可是，我卻暗暗感覺得到，如今的一切都正被一雙看不見的大手驅動著。

“艾奴！”我念著心上人的名字，情緒難免激動。

終于，我在倉庫的密道里，僅僅地抱住了被鎖鏈囚禁的艾奴，淚如雨下。

“讓我來幫你吧！”安兮尉推開我，一劍便砍碎了鎖鏈。

“零克！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和尚在追我。他好可怕！后來，我落入了一個冷清的世界，只有你偶爾回來看我，并且告訴我，你終究會將我復活。夢醒后，我發覺我身在一個實驗室中，后來，那個和尚又出現了，還殺死了你。我就……我就…..”艾奴僅僅地抱住我，哭訴著，“后來，我就分不清現實與夢境了。我只記得，一個叫香椽的男人，從那和尚的胸口掏出了一顆琉璃一般的心臟，說什么，血族的心臟只有和愛人的心臟拼合在一起，才能除掉吸血的癮。最后，他很客氣地將我囚禁在了這個地方……”

“不過，我知道，我的天才零克絕對不會死，絕對會來救我的！”淚水中，艾奴還是露出了寶貴的笑容。

呯！

這是玻璃碎裂的聲音。

隨后，悠閑地腳步聲越來越近，打斷地我和艾奴重聚的歡欣。

“抱歉了，零克大人，我打擾了你們的重聚。不過，在下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哦！”人未到，香椽的聲音卻已經傳入了我的耳中。

于是，米一若和安兮尉搶先就沖出了密道。而我，則牽著艾奴的手，緩緩地跟了上去。

“只身匹馬地就來了么？”米一若躍上了安兮尉的肩膀。

“呵！”安兮尉則輕蔑地一笑，拔出了懷中的寶劍。

“原來是知01與力01號啊！我找你們好久了，畢竟，你們都是LM07號計劃，重要的一環呢！”說到這里，香椽完全不顧安兮尉拔劍的動作，向我走來，“熟悉么，零克大人？我從來沒有想過約束您的自由，是因為這就是您的飛船啊！飛船上，每一條生命，以及每一塊螺絲釘都是您的恩賜啊！”

“零克博士，千萬不要聽信那人的傳言。在未來，香椽率領著人造人為非作歹，甚至開始執行清洗舊人類的計劃。你為了人間的安寧，甚至將新型的炸彈藏在自己的體內，愿意為了人類的安寧與你的飛船玉石俱焚！”米一若說，“安兮尉動手吧！”

話音未落，我看見了一條藍色的劍影，如水波一般，在昏暗的倉庫里彌漫了開來。

“十字藍光刃！”安兮尉的用一種冷冷的語氣念出了招數的名字。

隨即，安兮尉的身體竟然一分為二了。

兩個周身被藍火所覆蓋的安兮尉，以香椽為攻擊的中心，劃出了一個在空氣中猛烈燃燒的藍色十字。

“哦，攻擊結束了么？”沒料想，毫發未傷的香椽，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真是不好意思，忘了告訴你們。我只是預先設置好的一個立體影像罷了。你們可以自此看看我的身后。”

在香椽的身后，有一個拳頭大小的機器人。看來，香椽的聲音與影像都是從里面傳出來的。

我回想起了剛才聽到的玻璃碎裂聲——想必，剛才這個小機器人就藏在那些玻璃容器中吧！

不過究竟是為什么？

他明明把一切都算到了如此地步，連機器人的安防也布置地如此精準。

那他怎么會不設法將安兮尉和米一若捉住呢？

難道，他要任由兩人將飛船駛向宇宙洪荒？

“知道我為什么要做這一切么？”香椽突然擺出一副癲狂的樣子，“因為，人類若要進化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我要成為新世界的神！”

砰！

在這突兀的爆炸聲中，香椽的影像消失了。

與此同時，一些模糊的記憶涌上了我的心頭。

“LM07……”在那小機器人爆炸后，產生的硝煙中，我猶如著了魔似的，開始不斷地呢喃著……

這時候我終于想起，原來LM07所指的是，拉莫斯＆amp;神癮計劃07號方案……

第九章拉莫斯的裂痕

時間：白霧歷X65年8月11日

疑惑、恍惚、似真如夢。

今夜的月影，如鬼魅一般，繚繞在心頭。

“人的靈魂原本就是由不統一的兩個部分組成的。比方說清晨的陽光灑向你的床頭，你的第一個念頭是從夢中醒來，而你的第二個念頭卻是沉醉于悠然的夢境中。所以，拉莫斯的裂痕指的是，靈魂里，兩種向左的念頭之間的間隔，或者說裂痕……”我如同和尚念經一般，呢喃著這樣的詞匯。與此同時，我也并沒有停下我的腳步。

突然，我聽到了鋼琴聲。

哀怨而婉轉的鋼琴聲，侵入了我此刻不安的心。

不知何時，也不知為何，我已經闖入了這一所學校的鋼琴教室。

教室里沒有開燈，也沒有什么多余的人。只有一個素雅的少女，身穿著學生的制服，留著一頭黑色的長發。那兩顆黑葡萄似的眼珠，莫名地掛著兩行晶瑩的淚水，

她似乎是洞悉了我此刻的復雜情緒，為我而彈奏著，

那音樂，也同樣讓我產生了共鳴。

“你干嘛跟著我哭？”少女停下了彈琴的手指，用已經哭紅的雙眼問我。

“我失憶了！”我說，“我很迷惑，突然間，我不知道我應該怎么做。就好像天空中的神一樣，他們偶爾也會迷惑，想知道究竟是應當讓天下雨，又或者還是晴天好些呢。不過，總是在操心人世間的瑣碎事，神也會厭煩，也會想不通的。所以，我只好跟著我的身體，去一個我覺得舒服的角落。所以，你的音樂很動聽。”

“你就是F班的科學怪人吧！”那少女破涕為笑，叫出了我的花名，“沒想到，我能夠有幸見到你呢！這學期，你怕是一節課也沒有來上過吧？你說音樂動聽，那么我也只好先謝謝你了。”

“你為什么哭？”人總是這樣，解決不了自己的問題的時候，就妄想借由解決別人的問題，來取得那種解決了自己問題的錯覺。

“因為，沒有人愛我，關心我，或者在乎我？與我最貼近的，也只有這昏暗世界里的鋼琴了。”那少女掛著淚水的，彎曲的睫毛，惹人垂憐。

叭！

今天的我，似乎比往常還要放肆。我竟然走近了那少女的身邊，輕輕地給了她一個吻。

“好了，你的問題解決了。從今以后，由我來關心你，愛護你。當然，我這位偉大的神科學學者是不會違背承諾的。”我的眼神的堅定，想必會讓她很困惑吧，“現在，該由你來解決我的問題了！”

那少女并沒有回過神來，只是呆呆的望著我。

于是，教室里的空氣突然變得異常的燥熱，并且凝重。

少頃，淚再一次地充滿了她的眼眶。

也對，剛才我的行為應該算得上非禮吧！那么，我是否又應當向她道歉呢？

“對不起！”我吃力地轉過身。

“不，我不是那樣的意思。”她好像抓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了我。

“你說過的話，就一定要去遵守哦！”她漲紅了臉，費了很大的勁才把話說了出口。

“恩！”我認真地點了頭。

稍后，我便聽到了一個灰色的故事。故事關于這位少女父母的離婚，以及她被當做一顆球被踢給了自己的姨媽，那一種寄人籬下的感受。

我擦去了她的淚水。而我心里，開始期待著，她也能來了解我此刻的感受。

“那么，現在輪到我問你為什么要哭了！”這個少女果然回應了我的期待。

我露出一個久違的笑容，娓娓道來：“知道為什么我要做這一切么？因為，人類若要進化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我要成為新世界的神！哈哈哈哈！”

“真是個怪人！”少女回應的口氣，卻不是在笑我，“不過，有著一個念想，想要去實現也是一種幸福呢！”

“恩。”我愉快地點了點頭，“可是，剛剛我的實驗似乎失敗了！當我從昏迷中醒來以后，我發覺我失去了最近3星期的記憶。我甚至無法理解，為什么今天已經是8月11號了！醒來以后，我只記得幾個字——拉莫斯的裂痕。之后，我從抽屜里找到自己的日記本。可是，里面一大部分的日記都被撕掉了。只有最后一頁，用我自己發明的碧利斯密碼所寫下的一行字——‘應當遺忘，不可追究，LM零七號計劃已經啟動’。”

“LM07？”

“恩，LM07是拉莫斯＆amp;神癮計劃07號方案的縮寫。它應該是我在那幾周里，想出的計劃。不過奇怪的是，我曾經有想過拉莫斯計劃，也曾經想過神癮計劃，卻似乎從沒有想過要將兩者聯系起來。因為，拉莫斯計劃與靈魂的分裂重組有關，而神癮計劃卻是關于如何讓人類成為超越人的存在——也就是成為神。可是，為什么我會失憶，是因為計劃產生的錯誤么？那么，為什么我又要撕掉自己的日記，并且讓自己遺忘呢？”

“你相信你自己么？你相信你自己是一個天才么？”少女的提問，突然將我問倒了。

“當然了！”畢竟，神科學是我獨創的一門科學，雖然至今沒有任何人認同，可是，我卻毅然決然地堅持著。

“偶爾，我起床的時候，也會發覺自己忘掉了一些不快樂的事情。我想，那就是我大腦有選擇性地遺忘吧！我相信我的大腦，也是為了保護我，才讓我不要去記住一些對自己不利的事情。那么，如果你相信你自己，就忘掉你自己想要自己忘掉的事吧！”少女的聲音如此地溫柔。

這一刻，我癲狂了。

我開始放肆地踢打教室里的桌椅，甚至，我還用椅子砸碎了教室的玻璃窗戶。

不一會兒，保安似乎被驚動了。他甚至拿著手電筒，從窗外照亮了這個教室。

“跟我走！”我抓起了少女的手，開始往外逃。

“為什么要砸碎玻璃呢？”

“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確定一切都不是夢。上天對我太好了，在我最無助地時候，安排了一個像你這樣的傾聽者……”

“你又何嘗不是我的最佳傾聽者呢？可是，為什么你不往外逃，要往屋頂去呢？”

“站住，你們跑不了了！“身后，保安氣喘吁吁地跟著我們。

咯吱！

我用一把金色的鑰匙，打開了屋頂的門。

與此同時，保安似乎也即將追到我們了。

“你怎么會有屋頂的鑰匙？”話未落音，那少女突然發現，原來還有更加令她驚訝的事實等待著她。

“上來吧！”我牽著她的手，乘上了停靠于屋頂的，圓錐形的飛行器。

“啊，你原來能做出這么棒的東西啊！”

“恩，在我的實驗室里，還有更多更棒的東西。以后會帶你去參觀的。以后，我還會做出一艘特別大特別大的飛船，上面要裝得下一整個城市。飛船的名字嘛，就要叫蜀山號了！哦，才想起來，我還沒有請教姑娘高姓大名呢！在下叫古葛零克，你知道的，呵呵！”

言畢，那少女笑了，笑我說話就好像一個古人似的。

不一會兒，在那一片藍色的星空之中，在那月夜最美的環境里，我終于知曉了這個少女的名字——艾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