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五月初七是蒼國最熱鬧的日子。這天，是我的生辰。

近些年來，父王越來越繁忙，也愈加暴戾。南征北伐，大肆擴張蒼國領土，且所向披靡。他人眼中，父王是個殘暴不仁的王。心思犀利。就連殿中大臣也是每日顫顫驚驚，生怕稍有差池便禍及自身。

父王偶爾還是會抽出空來到韶環宮靜靜伴我，用膳或是讀書。

不過，不論他多忙，五月初七這日，他定是不會忘記的。甚至頒旨：五月初七，公主生辰，舉國同樂。為顯公主仁慈，每戶可匹量獲得錢糧。

于此，在百姓感恩戴德的歡聲笑語中，我的生辰倒也有些價值。

“嫵兒，今年十六了罷？”

父王笑吟吟的將我望著。我實在很難想象，父王這張雖歷經滄桑卻仍舊慈愛的臉，怎可化作傳聞中征霸四方的王者容顏。冷峻凜冽。

我頷首道：“嗯。今日十六生辰。”

“唔。十六了，該是要為你擇個夫婿了。”父王笑得益發慈祥，卻憑白惹我羞紅了頰色。

“嫵兒，可有意中人？父王想再留你個兩年，你意下如何。”

意中人。我忽然憶起柳卿生。他是我這些年來，唯一相處過的男子。尚僅月余時日。既是如此，我又何來意中人。

呵。都已經八年了。八年未見，不知他是否安好。可還記得他受命護佑的嫵兒。

父王這聲意下如何，問得我很是糾結。倒不是說他那王者慣有的肯定語氣，實在不似詢問。我思忖著若是說不好，好像顯得我多待嫁般。拿捏一番，只好說：“父王，此話嚴重了。莫說兩年，就算要嫵兒終身不嫁，伴父王身旁，嫵兒也是甘愿的。”

這意下可圈可點。他甚是欣慰的點點頭，低吟：“唔。倒是父王伴不了你多少年月，想你娘親三千一百八十歲方嫁與……”

三，三千一百八十歲！！！

后面的話，我聽不大清，只被這年齡訝異得瞠目結舌。

誠然是我表情太過驚世駭俗，父王總算是反應過來。有點尷尬的輕咳了聲：“咳咳，父王記錯了，你娘親是一十八歲方才嫁給父王。你現今十六，出嫁還尚早，尚早。”

這番解釋，怎么聽怎么有著掩飾的意味。我也沒做過多計較，想來也是，三千一百八十歲，這不成老妖精了么。

由小到大，父王每次提及娘親，都會不合時宜的一反常態。

我都習以為常了，左右父王只會與我一人說道娘親。外人不曾見得他這番失態的模樣。

我正兀自吃吃淺笑，父王不知從哪拿出了一方錦盒，招招手示意我過去。我以為是他為我擇的生辰禮物，好奇的猜想這回又是何價值連城的珍寶。

父王輕輕摩挲著錦盒，面色難得的凝重。他說：“嫵兒，這是你娘親遺留下來的物品，特特囑父王待你十六歲生辰再與你。”

我心中一動，小心的接過錦盒。

娘親。娘親。我不曾提及這個稱謂，很久了。

“這便是娘親的遺物么？”我仔細打開錦盒，胸口跌宕起伏的洶涌著。漸漸長大懂事的我，知曉娘親已然離世。不再會問父王娘親何時回到我身邊，惹他傷神。

盒子里，是一塊巴掌大小的石頭。石面光滑如鏡。我拿起，細細端詳。

父王道：“此物，喚作緣司石。柔柔在世時，日日不曾離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