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終究包不住火。

父王隔天便已知曉我腳受傷的事。沉著臉，領了一隊大夫浩浩蕩蕩的走入韶環宮。

我很納悶他怎地這般神通廣大。我不過是傳話去說今日想留在韶環宮靜心讀書，莫非真這么明顯？

我很不可思議的看著小吟，她急忙擺手解釋：“不是我，我半個字都沒吐露。”

倒不是父王真的這般神通廣大，也不是我或小吟這穿的幫。而是卿生跪在父王面前請求責罰，才把我受傷的事抖落出來。

看著父王黑面神一般的面色，我實在不好說什么。悻悻的將傷處伸出帷帳外讓孫大夫診斷。

“稟王，公主并未傷筋及骨，些許扭傷。臣即刻去為公主煎藥，外敷內服，靜養些時日便可。”

聽過孫大夫如是說，父王的臉色才稍稍有所緩和。

我見得甚是清明，審時度勢的對父王說：“父王，是嫵兒不小心扭傷，與柳卿生無關，還忘父王網開一面，勿怪責于他。”

父王越過帷帳，坐在我身邊。良久，方才悠悠的答我：“嫵兒，父王不曾降責于他，柳澈已將他領了回家。”

我想了一想，憂心忡忡，“柳衛官定會責罰于他。父王，嫵兒不想柳卿生因嫵兒受到責罰。此事，他實屬無辜。可否——”

“嫵兒。”

父王打斷我的說話，“卿生受孤之命，護你周全。如今你這般模樣，此事即便是與他無關，他也應負些責任。嫵兒，你乃蒼國公主，萬金之軀，豈容半點差池？”

我的臉，頓時臊紅。父王這番話，離不得“王命不可違”五個字。我再不好說什么，只能含淚看著小吟。

彼時，我因為不想小吟、卿生受到責罰而刻意隱瞞我的傷情。而此刻，小吟顫顫巍巍的傷痛，以及生死未卜的卿生，我頓生羞愧。

一絲極苦隨著腳傷的疼，蔓延于心口，讓我喘不過氣來，不知所措。只是拼命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父王輕拍我的頭，道：“嫵兒，你安心在這韶環宮好生靜養，父王給你去瞧瞧卿生。”

我的淚終于很沒出息的掉落下來，含著一絲欣喜。

父王在帷帳外停留了片刻，他說：“想要保護住自己在意的，就必須讓自己變得強大。”

我甚是呆滯。

年幼的我，無法理解他那句話的深意，和背后所包含的心酸、無奈。

父王到柳家時，柳澈手里的藤條正揮舞得很是熱烈。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嘴臉。

卿生跪在地上，挺直了脊梁，默然承受驟雨般的藤傷。不哭亦不鬧。

父王饒有興趣的問：“柳澈，你是不是想白頭人送黑頭人？”

柳澈這才發現站在身后的王。

“王——”

“柳澈，卿生不過是個十歲孩童，你這等責罰，未免太重。”

自那以后，我沒再見過卿生。聽小吟講，那次責罰過后，卿生整整躺了三個月。

我始終無法參悟父王那句話。卻不想身邊的人再因我而受傷，逐漸沉下心來，整日留在韶環宮中靜心讀書。

我沒有問父王卿生為何不再護我周全。我不問，父王亦不提。

翹首白頭韶華逝，只嘆未遇夢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