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世人的幸福便如同那夜空中的繁星。何時何地，哪顆隕落，哪得顧及。只恨歡愉時日太短，破碎來得太唐突。

曇軒一如兩年前，咬牙切齒的恨我。他轉向卿生，問道：“卿生，你依舊不肯站孤這邊么？”

卿生拔出飲徹，毅然道：“是。兩年前不能不護公主，此時亦不能不護妻子。”

曇軒有些驚訝，繼而笑道：“已然成親？恭喜了。既是如此，便送你倆黃泉路上相伴，也不枉你我莫逆一場。不過，你持孤送你的飲徹劍相向，恐是不太好罷。”

“此物乃友人所贈，不過不是此時的王。這是我所珍惜的，恕我不能與你。”

卿生的話，讓曇軒微微動容，瞬間恢復往常神色，嘲弄道：“無礙。今日就算你柳卿生以一敵萬也插翅難飛，孤要定你倆性命。”

卿生握著我的手，像是對我說：“別怕，嫵兒，很快就過去了。”

我生出一絲心疼，若是不堅持來西秦，也不會讓卿生陷入這困境。他拉著我慢慢向客棧里退。我雖不想成為他的包袱，卻只能任他牽著，退后。

他將飲徹橫在面前，面對隨時會沖過來的守衛。

再一次親身領略血流成河，我已無甚感覺。卿生奮力揮舞著飲徹，不讓他們接近我。我分不清他衣上的血究竟是他人所濺還是傷痕所致。

他不敢正面殺出血路，怕敵人從后面攻擊我，他顧料不及。只好慢慢退到客棧后門。

他將我推了出去，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一把扯住他，道：“一起走。”

我用力將他扯了出來，艱難的將門關上。來不及喘上半口氣，他便拉著我，向前狂奔。他該是受了傷，血一直沿路滴落。

出了客棧后巷，前方街道上有一列守衛，卿生祭起飲徹，怒吼一聲，以劍氣逼退了那列守衛，我們暢通無阻的沖過去。我認得前方轉彎便是萬紫千紅，此番去到那里，只會將麻煩帶給任娘。但是此刻城門必定嚴陣以待，等著我倆自投羅網。

別無他法。

我回頭，見暫無靠近的追兵，低聲道：“卿生，去萬紫千紅。”

他愣了愣，毫不猶豫的轉彎，閃進了萬紫千紅。

任娘見得我們這般狼狽，瞬間驚訝后，馬上領我們進了后院閣樓，囑咐我們無論如何不要出來，也別發出響動。

待任娘關上門出去后，我仔細檢查卿生的傷勢。雖傷痕累累，卻無大礙。嚴重的只是腰間一劍，刺得很深，血汩汩地向外淌，染紅了身下衫袍。我用手想堵住傷口的血，血卻從我指縫中滲出。

我終于忍不住掩面而泣。卿生默默地將我摟在懷里，隱忍著疼痛，隱忍著顫抖。

我顫著嗓子問他：“卿生，你會不會死？”

他沒有回答，只說：“嫵兒，別哭。即使我死了，下輩子，我也定會記得你，不離不棄的守著你。只是，只是你別再是公主。做個平常人便可。”

“卿生，不要離開我。不要。”感覺到他顫抖得厲害，我泣不成聲。

他低頭吻了吻我的臉龐，在我耳邊道：“此生有你，無悔無憾。”

我擦干眼淚，望著他蒼白的容顏，因失血過多而干涸的唇，凄然一笑：“卿生，你曾說過，同衾同穴伴死生。嫵兒不敢忘卻。況，你已去，叫嫵兒怎獨活下去？”

卿生打了個趔趄，神智大約已模糊，我趕忙扶他坐下。不知所措。

他用盡最后力氣，閉著眼睛對我微笑，無聲的說了句話。我死都不會忘記那句話那個唇語。

他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