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依舊是夏時，五更天頭，已然亮得有些透了。



只不過人還都未起，四下一片靜悄悄的。



懿珊也仍舊是熟睡，烏黑的頭發散在枕頭上，絲被裹不住身子，露出大半個后背和肩頭。



瑞瑾輕輕把被拉起替懿珊蓋好，翻身下了地。



胡亂披了件薄衫在身上，推了門出去，到底是有些涼。



滿院子花花草草五顏六色，畢竟是瑞王府，平日里打理的細致，這會子就開得漂亮，可這美景只入了眼，卻入不得心。



瑞瑾胸里滯著一口氣，想要嘆出來，卻做不到。



琉璃這嫁過去，也有些日子了吧，不是很長，卻覺得很長。



瑞瑾伸手拂過一片翠色葉子，心中只覺得空空的。



在野地里扎營的時候，他也沒有覺得如此，為何現在，他突然覺得偌大的瑞王府里，竟是空空的？



那時還有她跟在身邊，說是膽子大，卻是說一說碰一碰就紅著臉垂下頭去，說是膽子小吧，騎馬拿刀，每天見血，她也仍舊是不說一個怕字。



白玉臉上烏溜溜的眼仁一轉，就能看見她的心思，透透的，清澈見底。



自己終究是動了心的，瑞瑾收了手，邁了步子，想著琉璃從前住的房間走去。



晨風拂面，瑞瑾突然就生了奇怪的念頭，若他本就不是個王爺呢？



不是個王爺，就只是個平頭百姓，嫁娶都隨意，中意的人，便皆大歡喜。



想著想著，瑞瑾自己先笑了，若不是個王爺，哪里會被送到鐘山去習武，不去鐘山，哪里還遇見寒月？若不是個王爺，想娶太傅家的獨女簡直是做夢，更是見不到，陪嫁而來的小丫鬟了。



不過，若不是個王爺，或許他也是個下人，在哪里做事，會因為什么機緣巧合的，遇見琉璃，都是下人，或者，可以有別的可能。



呵，瑞瑾終于嘆出了這口氣，自顧自的搖了搖頭，琉璃若是嫁了下人，他心里會不會更過意不去，好在俞駱亞是對她好的，是喜歡她的，這以后的生活，也是衣食無憂的。



窄窄的樓梯，瑞瑾走得緩慢，那天晚上，他也是這樣，然后站在琉璃門前。



門沒關，卻再沒有人在一開門的時候仰起張臉沖著他哭哭笑笑了。



屋子里空蕩蕩的。



床鋪也收拾空了。



只留下桌上一張紙：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

瑞瑾探了手，慢慢摩挲過每個字上的灰塵，這字，倒是真的像極了他的去。



她要用多少心，才能寫出這樣的字，念出這樣的話，又要用多少心，能為了他，說服自己不委屈的嫁給別人。



“王爺……”門口響起懿珊柔柔的聲音。



“醒了？”瑞瑾轉了頭去，聲音里全是疲憊。



“嗯，”懿珊也只披了件薄衫，站在門口應了，卻并沒有要往前走的意思，“琉璃都放下了，王爺還有何苦不放。”



“嗯。”瑞瑾只覺得累，答了一聲，也不愿多開口。



“琉璃是我的丫頭，若說之前我不懂，后來她回來，只字不提跑去哪里，又執意嫁了俞駱亞，我哪里還不懂。”懿珊扶著門框嘆氣。



“我本也不該瞞你，只是，”瑞瑾慢慢朝懿珊走去，“造化弄人?！?



“可是琉璃都嫁了，雖是沒見，也總是聽說俞駱亞對新娶的小娘子是極好的，吃的用的自然不用說，那花花公子，自從迎了琉璃進門，青樓花巷，便一步都沒再踏進過?！避采鹤竭^瑞瑾的手握在自己手間。



“嗯。”瑞瑾低低應了一聲。



“何況現在，琉璃又有了身子……”



“有了身子，這樣快？”瑞瑾心頭一悸，猛打斷懿珊的話。



“是呵，算算也就是新婚頭幾日的事，沒準還是洞房當夜，琉璃這丫頭，也算是有福氣了……”



懿珊自顧自的說著，完全沒有看見瑞瑾已經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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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我說有風浪的吧……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