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歡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當她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白色的大床上，透過真絲的窗簾可以看見外面已是擦黑的天色。

“咚咚”的敲門聲響起時，寧歡只是保持原來的姿勢淡淡的應了一聲，陳嫂輕輕地走到她的床前，“少夫人，少爺回來了，可以用餐了。”

寧歡從陳嫂身側下床，沒有表情的打開棗紅色的雕花門，穿過長長的走廊在樓上就已經看見樓下真皮沙發上半躺的人，也許是累了，沈默臉色不太好，半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聽見樓梯處的聲響便睜開眼睛，眼睛還有著初睜時的澄澈，卻轉眼間變得陰暗晦澀。

他的臉轉向寧歡的方向，沒有表情的臉微微有了一絲的笑意：“醒了？睡得好嗎？”

寧歡沒有說話，低頭坐在他身邊，亦沒有任何表情。

“陳嫂，你去別院請老爺來吃飯。”沈默吩咐道，聲音是一貫的冷清。

“我把紹安送走，你生氣了？”他一把將她摟在懷里，低聲詢問著，卻是少有的耐心。

寧歡掙扎了一下，沒能掙脫開，低聲帶著惱意的回著：“我有什么資格生氣嗎？這不是你一貫的招數嗎？拿我父母來逼迫我和你結婚，拿老爺來逼迫紹安，你還有什么事情做不出來？”

“馨馨，你就那么喜歡他？”他的眉頭不悅的皺著，摟著她的手也緊了緊。

寧歡一下子掙脫開，站起來同樣皺著眉看著他：“我記得我說過很多次了，我是誰？”

“你！”沈默的臉色黑了黑，卻依舊重新將寧歡攬入懷里，“好了，不說了，我們去吃飯。”

客廳里，老爺子已經被推入席間，裝飾精美的飯菜也已經上桌，沈默見了老爺子就像走過場一樣十分淡漠的喊了一聲，爸。而老爺子也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并沒有說什么。

寧歡在沈默為她拉出的軟椅上坐下，任由沈默體貼地將餐布平攤在她的腿上，一席飯吃的靜默無言，期間只能聽見夾動飯菜的聲音，空氣里流動著令人窒息的因子。

寧歡不禁想起小時候，一家人圍坐在大桌前吃飯的場景，雖然家里有仆人，可是每日里的飯菜都是經過母親的手才上桌的，可如今，那種感覺是花再多的錢都買不回來的。

“怎么？飯菜不合胃口？”沈默見她許久不動筷，心下疑問。

寧歡靜靜的搖了搖頭，卻還是將筷子放下，“我吃好了，你們慢用。”

沈默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一旁的老爺子也將筷子放下喊住了她：“歡歡，你送我回別院吧！”寧歡下意識想要拒絕，但轉眼想到了什么便點了點頭。

而沈默安然的倚在軟椅上，一點一點的啜著高腳杯里的紅酒，巨大的吊頂裝飾燈在他的頭頂閃爍著。

從客廳回到別院的路不算近，許老爺子安靜地坐在輪椅里，寧歡慢慢的推著他穿過花房和種滿迷迭香的小園，路過秋水池旁時，許老爺子輕輕的拍了拍寧歡的手示意她停下來。

寧歡依言停住，卻沒有吱聲，一直以來她只看到老爺子和沈默暗地里的較勁，可是她從來都不明白父子兩個為什么會到如此地步。

“歡歡，你嫁給沈默有半年了吧？我看得出他對你，很有心。”

這句話寧歡無法反駁，是的，沈默待她很好，她想要什么就算再難他都會辦到，可這又能怎樣呢？他想要這么對待的從一開始就不是她，而是寧馨。

她代替一個死去的人承受著她根本就不想要的一切，又有什么意義呢？

“歡歡，紹安告訴我以后我得叫你歡歡，他說你不是寧馨，雖然我不知道這中間發生過什么？但是紹安是我的兒子，我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許老爺子靜靜地審視著站在一旁的寧歡，看著她黯淡的眸色，不禁嘆了口氣。

“你知道這里為什么叫秋水池嗎？因為沈默的母親秋水是死在這里的，是紹安的母親失手將她推下去的，當時的池水很深，等救上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從那時候我就知道，我徹底的失去了這個兒子。”

“其實沈默應該心里很明白你是誰，要不然他就不會在園里開了另一片迷迭香花圃，那里有兩片花圃，一片是秋水死后他親手一棵一棵種的，而那一片是三個月前，也是他親手種的。那里祭奠的人是誰，你應該知道。”

“是寧馨，是我的雙胞胎姐姐寧馨。”

許老爺子愣了半晌，方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好了，送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