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打道回府

從玉宇軒回到家中，李筱便拿著古琴翻來覆去、愛不釋手，一直輕輕地撥弄著琴弦，一聲聲低鳴，如視死如歸的戰馬的嘶揚，如勢不可擋的洪流不斷奔流，時而低沉、時而高昂，即使是一個音符也總有震撼人心的效果。

李筱很久才明白，這琴本不是無爭，而是做琴之人希望人類無欲無爭。

“哥哥，你幫我去請一個琴師吧，好不好，我還不會彈琴呢，我保證這次我一定認真練琴，不發脾氣。”李筱撒嬌苦苦求著拓跋陌云，可是拓跋陌云總說：以前給你請了多少琴師，不是被你捉弄，就是被你直接叫人把人扔出去了，整個京城教琴的先生哪個不知道拓跋相府的小姐脾氣怪異，現在誰敢教你，你讓我上哪去給你找個琴師啊。

丞相夫人看著兩兄妹緩緩的走進來：“你們兄妹倆，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雪兒調皮，云兒你就應該多擔待一點，怎么老是捉弄妹妹呢？”嘴里雖然是責怪之意，臉上卻寫滿了調侃，眼里滿是寵溺。看著這樣的母親李筱有點恍惚了，是啊，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早已經打心底把他們看做是自己最親愛的人了。

“娘，我讓哥哥幫我找一個琴師，他就是不答應，可是我的無爭閑置在那里多可惜啊，娘，你讓哥答應我吧！好不好？”李筱撒嬌的對丞相夫人說道。李筱看著這樣的母親，真的很羨慕，在外人看來丞相雖居高位卻害怕妻子，不敢娶旁氏，可是李筱卻知道相爺不是害怕妻子，而是愛自己的妻子，愛到打破世俗的觀念，不受世俗的約束，只寵愛自己的結發妻子，愛著她，慣著她，哪怕是別人說他害怕老婆也無所謂，不理會世俗，不理會流言。

丞相夫人只是寵溺的摸摸李筱的頭發微笑著說：“不要只知道找琴師這活呀，以前伺候你的小丫頭不知所蹤，娘親昨個上街看到兩個賣藝的丫頭，看她們可伶，就買回來給你做丫頭了。這兩個丫頭，雖是拳腿出身，倒也機靈，她們都有點武功底子，放你身邊，可以保護你，娘也放心；再者，娘看你一回家就一直抱著那古琴，不舍得放下，娘早就給你找了個琴師，回去的時候一并帶回去吧，這事你哥也是知道的。”丞相夫人微笑著看向拓跋陌云。

礙于李筱的嚴威，拓跋陌云悻悻的說道：“我就是想雪兒多陪我一會兒，她回王府說不準什么時候才會回來呢？”

聽著這話李筱的心情更沉重了，自己的舉止，他們如此在意，未說請琴師，他們早已經準備妥當；一直不答應自己的要求，只為了和自己多說幾句話，這樣的愛讓自己怎么舍得離開呢？這樣無言的愛又讓自己怎么報答呢？

李筱微微一愣說：“哥哥，你是不是有戀妹情節啊，就喜歡守著自己的妹妹呢？娘親，你也該給哥哥找個妻子了，省得他整日清閑只會欺負我。”

丞相夫人沒有料到李筱竟然會將禍水往自己哥哥身上潑去，只是笑道：“是啊，你哥哥也老大不小了，可是啊，雪兒，你哥哥哪里會欺負你，整天不是受你氣嗎？”

“還是娘親最公平了”，拓跋陌云拉著丞相夫人的袖口，瞪了一眼李筱，恨恨的說道。

白了一眼拓跋陌云，轉身便看到丞相夫人眼里波光粼粼，李筱急切地問道：“娘親，你怎么了？”

“雪兒，去了王府，缺什么盡管跟娘親說，娘一定想法子給你弄過去；還有啊，有什么話，別一個人撐著，跟娘親說，你要記得無論什么時候，娘親永遠都在你身邊……”。雪兒，你在王府里受的委屈，娘又豈會不知道，一入王府深似海的道理，娘又怎會不知，丞相夫人心道。

娘親告訴自己的是永遠陪在自己身邊，而且是以一個母親的角色，并不是丞相夫人，這就意味著，她很可能為自己做出一些不計后果的事情啊：“娘親，誰敢欺負我呢，你看，拓跋陌云這小子不是也被我收服的服服帖帖的嗎？”李筱給拓跋陌云拋了一個眼神，拓跋陌云會意，看著娘親的悲傷，緊忙說道：“娘，雪兒又不是不會回來，再說了，雪兒要是不回來，我們也可以去看她不是么，王府總沒有過門不迎的道理啊？”

丞相夫人也知道李筱在相府呼風喚雨不過是因為大家寵著她、愛著她，可睿王府終究不同相府，丞相夫人將一切咽下，終究沒說什么，牽著李筱往正堂走去。

李筱接著說道：“娘，你不用擔心雪兒，雪兒已經長大了，會自己好好照顧自己的。要是娘想念雪兒了，就派人捎個信，雪兒就回來看你，或者以后雪兒每月都會回家看娘親，娘親可不要嫌棄雪兒煩著娘親。”李筱一本正經的看著丞相夫人，優哉游哉的說著。

丞相夫人看著李筱調皮的模樣，似乎忘了剛才的傷感，開懷笑道：“娘親怎會覺得雪兒煩呢？”說著便在李筱頭上輕輕的敲了一記，笑道：“傻孩子，嫁夫隨夫，怎么可以時常往家里跑呢？現在睿王府才是你的家。”

“才不管呢，相府才是雪兒的家，只要娘親開心，雪兒自然覺得幸福”，李筱貧嘴道。

拓跋陌云看著自己這一生最愛的兩個女人，心里暗道：是啊，只要你們開心就好。

一路上說說笑笑，倒也不覺得走了多久，老遠便看到睿王爺跟丞相說說笑笑，好似久別重逢的父子，折煞了旁人。

“雪兒，你回來也有些日子了，睿王爺來接你來了，那便回去吧！在睿王府不同在家里，不要是小性子啊……”，丞相夫人語重心長的交代。

丞相一如既往的寵溺的看著自己的夫人走進來，繼而越過夫人看著懂事的兒子，眼里閃過一絲欣慰，看到李筱時，不知不覺中眼里透露著幾分愧疚。但這種情緒很快就被埋藏，卻也沒有逃過澹臺睿的眼睛，眼里閃過一絲厭惡，輕輕起身，扶住要向自己行禮的丞相夫人道：“夫人不必多禮，夫人是雪兒的娘親，自然就是本王的娘親，豈有向本王行禮之禮呢？”繼而扭頭對拓跋陌云說道：“兄長說是嗎？”

這般圍追堵截，拓跋陌云還有什么話說呢，只能皮笑肉不笑的應了一聲嗯，反倒是丞相開口爽朗的笑道：“王爺既然如此說了，夫人便無須多禮了。”

說完便越過丞相夫人，眼神復雜的看向一旁一言不發的李筱，暗道：雪兒，你自己選擇的路，爹爹不阻止你，爹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是不愛你，也不是不想幫助你，更不是怕了這睿王爺，可是爹爹不能放任這蒼生不顧，百姓再也受不住戰事了。

看著心存內疚的爹爹，李筱開口道：“爹娘，雪兒回家這么久了，真不知道我的丫頭昕兒過得怎么樣了，早知道就帶著她一起回來呢，幾日不見還真有點想念她呢，不知道她會不會想我了呢？還有啊，也不知道我院子里的秋菊是否敗了，敗了就可惜了，雪兒還來不及看一眼呢，真有些懷念王府呢？”

拓跋陌云看著這樣的妹妹更覺得氣憤，自己暗探王府多次，雖然不能接近，可遠遠地依舊看得明朗，雪兒的院子里何時有過秋菊呢？只是雪兒這般說，自然是不愿意父母親擔憂罷了，雪兒長大了，學會顧慮別人的感受了，自己也不應該阻撓啊。

聽到這話，丞相夫人似乎是為了緩和氣氛，輕笑道：“女大不中留啊，這么快就想著回去了？”李筱笑著低下頭，并未反駁，丞相夫人以為孩子害羞了，并未繼續調侃。

倒是澹臺睿開口道：“時候不早了，本王也該回府了，丞相和夫人若是想念女兒大可來王府看望女兒，睿王府隨時大開正門，恭候丞相的到來。”

拓跋陌云卻聽得出話里的意思，心里大罵澹臺睿：不就是向自己發出警告，讓自己不必偷偷摸摸暗探王府，要不是自己的妹妹在王府，就你那門檻，請我去我還不去呢。

“是啊，是啊，爹爹，王爺跟我都會歡迎爹爹的到來的”，李筱歡快的配合著澹臺睿。

看著這一對‘恩愛’的小夫妻，郎情妾意，雖然知道雪兒收緊虐待，可是雪兒不提，自己又何必自找眉頭，丞相懸著的心雖然懸的更緊了，卻還是一家人前撲后擁的送李筱回到王府豪華的馬車上。

臨走前李筱叮囑丞相夫人身邊的小丫頭：“我給娘親買的補品，你要記得每天都熬給夫人喝，不要忘記了。”

丫頭應聲：“小姐奴婢知道了，定然會盡職盡責照顧夫人。”

李筱滿意一笑，然后對拓跋陌云說道：“哥哥，什么時候娶大嫂回家，也好監督母親。”拓跋陌云沒料到妹妹臨走前還不晚出自己眉頭，怒道：“我自是會監督母親，雪兒你不必下操心。

看著拓跋陌云吃癟的樣子，李筱撇撇嘴，不理會自己的哥哥。

拓跋陌云這種狗急跳墻的回答，沒有受到李筱的反駁，可丞相府外所有聽到這話都人都覺得自家公子又被自家小姐欺負了，竟然一個個低頭含笑。拓跋陌云欲哭無淚，瞪了一眼自己的妹妹，轉身回屋去了。

歡聲笑語中，送走了李筱。看著漸漸遠去的馬車，丞相夫人終究舍不得女兒離開，默默含淚，丞相伸手抱住自己的妻子，舍不得自己的夫人難過。馬車走了好久，李筱輕輕掀開車簾，看著風中矗立的親人久久沒有離開，不禁有些感動與不舍，莫名的淚水濕了眼角。

“既然如此放心不下，當初又何必非要扒著本王不放，說什么非卿不嫁呢？”看著依依不舍的凝視著相府的李筱，澹臺睿冷嘲熱諷道。

或許自己以前是對不起他吧，既然已經是這具身體的主人，無論如何，以前的誤會嫌隙都應該消除的，況且本就是自己對不起他，自己又有什么怨言呢？李筱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淡淡的看著馬車外移動的風景。

也許就是這種冷淡，徹底的激怒了澹臺睿，因為他容忍不了李筱這種以前巴著自己不放，現在卻一副清高的可伶相。

“你以為自己是誰啊，我告訴你，從顏兒死去的那天開始，你就什么也不是，就連府里下賤的婢女也比你了不起。”澹臺睿憤怒的吼道，幾乎忘記了自己還是一國的王爺。

聽到這話，李筱確實憤怒，可是和一個跟自己一毛錢關系都沒有的人計較，真是沒有必要：“我不在乎比誰人高貴，我只在乎自己的快樂。我自知沒有資格請求王爺的原諒，但只求拓跋靜雪的過錯不要讓王爺累積到了相府，也請王爺高抬貴手，不要傷害拓跋靜雪的家人，以后王爺無論做什么，我拓跋靜雪也不會阻撓。”

澹臺睿聽著李筱的話，看著李筱手中的名琴，恨從心生：“顏兒的死，本網不會善罷甘休的。”

很多年后，直至李筱死去，李筱自己都不知道，做實自己殺人之罪的竟然是自己今日這番話，李筱也沒有想到，澹臺睿竟然就憑這一番話結束了對顏兒死因的調查，將一切規矩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