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確實不多了，這個時候一分一秒都極為珍貴。

葉尋收斂了心思，默念起煉魂心訣，讓自己心無雜念地繼續修煉起來。

決斗前三天，葉懷遠終于出關了。見到葉尋，流露出不小的驚詫。

三個多月沒見，葉尋長高了，好像更強大了。目光流轉間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自信，不像以前一樣總是低著頭、總是沉默不語。

他現在微彎著嘴角，似笑非笑的樣子，讓人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

或許他真的長大了，與過去相比，他現在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就連眼神中一抹淡淡的怨恨都不再隱藏了。

想到這兒，葉懷遠開始心驚，葉尋恨他，以前他就知道。但是那時的恨還帶著希冀，現在連那點希冀也沒有了。

但是葉懷遠并不認為自己有錯，他也是為了他好，不希望他卷入太多的紛爭，走他的老路。

“你確定你要如期參加決斗？”葉懷遠問。

“當然。”

“刀劍無眼，萬一……”

“我已經決定了，不會再改變。為了我娘，我一定會勝！我會用實際行動證明，你辦不到的事我可以辦到。”

葉懷遠悵然一嘆，“那你明天去葉家一趟，我帶你去看決斗場地。”

很多人決斗前都會到場地上走動一番，了解周圍環境，盡量占據有利位置，保證決斗時不被外界干擾。

為了保險起見，葉尋沒有拒絕。

這是葉尋第二次進葉家大宅，大概葉懷遠打過招呼，門口的家丁沒有多作阻攔。

方總管早已在前廳等候，幫葉懷遠傳話，讓葉尋在訓練場等他。方總管將葉尋帶到訓練場門口，恭敬地行了一禮，躬身離開了。

訓練場是一塊邊長約一百丈的方形場地，一側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劍，有長劍、短劍、雙劍、軟劍、蛇形劍等等，各式各樣，應有盡有。葉家不愧為享譽百年的劍道世家。

葉尋在那兒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葉宇。

早在五個月前，葉尋就聽說葉宇從昏迷中清醒了，右手因為經脈重傷無法再握劍，在葉家意味著他幾乎成了一個廢人。不用明說，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不可能再成為家族繼承人了。

傳言說他為此消沉了好久，整天不吃不喝，要不就做在床上發呆，要不就大吵大鬧，哭天喊地，折騰了好一陣子才平息下去。

此刻他又在這里做什么？

葉尋看到他拿著一柄長劍揮舞起來，可惜一招還沒耍完，長劍就“乒”地一聲掉落在地，葉宇捂著右手手腕不住地顫抖，臉上扭曲著顯得很痛苦。

忽然間，葉宇抬起頭來，看到了葉尋，眼中涌起莫名的恨意。

“哼哼，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吧？”葉宇冷冷地說。

“不是，你想太多了。”葉尋淡淡道。

“哼，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廢了手，丟了家族繼承人的位子，最大的受益人就是你，那日小巷里的紅衣女子分明就是你的同伙！你們合起伙來害我！”葉宇越說越激動，好像對一切了如指掌。

葉尋微微皺眉，平靜地說：“我說了，是你想太多，我沒那么無聊。”

葉宇非但不聽，反而更加確信地說：“我現在沒有證據，所以我不會說出去。一旦我抓住你的把柄，哼哼……”

葉宇面目猙獰地笑著，從葉尋身邊走開了。

葉尋看著近乎瘋狂的葉宇，心里一陣唏噓。當初在鑄劍場見到他時他還是意氣風發的葉家大少爺，奈何人事變幻，禍福難斷，眨眼他就成了這副樣子，像喪家之犬一樣逮誰咬誰。

何必呢？最起碼他還有家，還有疼愛他的親人，人心不足，痛苦的終歸還是自己。

葉尋甩甩頭，如同甩掉一切煩惱，開始在訓練場中行走，邊丈量步子邊觀察地勢。

忽然，葉尋察覺到一股氣息正在緩緩靠近，猛地一轉身，葉尋捉到一只纖細白嫩的手腕，面前站著一名十三四歲的年輕少女，眼睛明亮，櫻桃小嘴，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長大后不知道要迷死多少人。

葉尋問：“你是誰？鬼鬼祟祟的在我身后做什么？”

“喂你快放開我！”少女掙扎著叫道，“你才鬼鬼祟祟，我在葉家十幾年，從來沒見過你。你肯定是小偷，來偷東西的！”

葉尋一陣好笑，環顧四周，一片空曠，“這里有什么可以偷的？”

“那得問你呀？你腦子有問題吧？”

“你腦子才有問題！”

“通常腦子有問題的人都不會承認自己腦子有問題的。”少女若有其事地說著。

葉尋覺得自己一定是智商臨時下線才會干這種和小孩子斗嘴的事——雖然他也沒比她大幾歲。

“喂！叫你放開我，手很痛！”

“不說你是誰，我就不放。”

“哼，說出來怕嚇著你，我可是葉家的大小姐！”

“大小姐？”葉尋好整以暇地打量著眼前的少女，據他所知，葉家在葉懷遠那一輩中只有四子。老大早亡，沒有子嗣；老二葉司南，育有一子；老三便是葉懷遠；老四至今未婚，自然也無子嗣。

這是哪兒來的大小姐？

“吹牛前也不先打打草稿！”葉尋越發抓緊了女子的手腕，“你到底是誰？”

“我本來就是葉家大小姐！”少女大聲叫道。

葉尋正想說什么，忽然被一個聲音制止了。

“葉尋，你在干什么！”葉懷遠不知何時出現在訓練場門口，厲聲呵斥道。

少女一見來人，馬上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對著葉懷遠告狀道：“三伯，這個人是小偷，被我發現了還想殺人滅口，你快來救我！”

殺人滅口？葉尋那叫一個冤枉，看著少女，算是明白什么叫做撒謊不會臉紅了。

“葉尋，趕緊放開她！”葉懷遠再次呵斥道。

葉尋撇撇嘴，松了手。

少女幾步跑到葉懷遠面前，后者寵溺地看著她，慈祥地說：“芊兒，你又不聽話了。偷跑出來玩都不跟奶媽說一聲，她這會兒正到處找你，快回去，別讓她擔心。”

“嗯！”少女乖巧地點點頭，嘟著小嘴說：“三伯，你一定要替我好好教訓那家伙！”

末了，還不忘沖葉尋做個鬼臉。

本著大人謙讓小孩的態度，葉尋決定不與她計較。

少女走后，葉懷遠面向葉尋，慈祥的面容驟然變冷，嚴厲地說：“剛才的事，我不希望再發生一次。她是你表妹，以后多讓著她點。”

葉尋本來也不把這當回事，但是一對比葉懷遠的態度，心里無端生出一股怒氣，冷笑道：“真的只是表妹這么簡單？你對她這么好，不會和她也有什么不便公開的血緣關系吧？”

丟下這句話，葉尋揚著頭大步走開。

這是多么明顯的諷刺，葉懷遠怎么可能聽不出來？

他站在原地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許久方才冷靜下來。他對著空曠的訓練場，滿臉落寞地喃喃自語道：“孩子，我知道你恨我，你們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我確實對不起你們娘倆。你放心，等家族排位賽過后，我會放下一切，親自到你娘墓前贖罪！”

決斗前的最后兩天，葉尋不再沒日沒夜地苦練，養好了精神，嚴陣以待。

決斗這天，天邊陰沉沉的，訓練場四周拉起了一道道紅線，線內做完決斗圈，線外是觀眾席。

這場決斗在葉家的意義非比尋常，不僅內外族子弟悉數來到，連七位長老也都來齊了。

場外熙熙攘攘，族人們各自攀談說笑，對今天的決斗議論紛紛。葉家很久過沒有這樣的盛事了，大家興致高漲，場面好不熱鬧。

葉家只有少數人認識葉尋，其他人連見都沒見過他，當葉尋來到訓練場時，大家都圍繞在葉勇周圍，完全沒人理會他。

葉尋默默走到一側閉目養神，調整著自己的狀態，看上去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

葉懷遠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旁，背后跟著葉芊兒——之前在訓練場遇到的少女。

葉芊兒從背后拍拍葉尋的肩，笑嘻嘻著說：“原來你就是我那從素未謀面的堂哥，那天你怎么都不肯說你是誰，我真以為你是小偷呢！”

葉尋轉過頭來奇怪地看向來人。

葉芊兒說：“決斗快要開始了，你緊不緊張呀？”

葉尋一陣詫異，這小丫頭昨天還理直氣壯地誣陷他、懷疑他是小偷，怎么今天就這么熱情地上來搭話了？好像兩人挺熟似的……

葉尋微微張了張口正要說話，葉芊兒又說：“我看你好像一點都不緊張，你看三伯，他不用上場反而比你更緊張，我第一次見他這樣子哩！”

“芊兒！”葉懷遠在背后喚了一聲，葉芊兒連忙住了嘴，調皮地吐吐舌頭，向后退去。

葉懷遠走向葉尋，拿出一塊淺綠色的透明圓鏡遞給他說道：“這是琉璃護心鏡，你帶著，放在胸口前。如果當真刀劍無眼傷到了你，也不會致命。”

葉尋沉默著接過圓鏡，想起之前自己與他多次針鋒相對，心里一時說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是真的關心自己？難道自己誤會他了？

葉懷遠不再多說什么，帶著葉芊兒回到席位上。

“咣！請兩位決斗者上場！”決斗圈中央，家族選出的裁判一敲銅鑼，高聲喊道。

葉尋把圓鏡往懷里一塞，轉身走進決斗圈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