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身入江湖
- 命刀
- 風舞滄桑
- 3533字
- 2012-09-24 14:58:06
回到保定,福來客棧的時候,我身邊的銀子已所剩無幾了。
胖老板娘顯然還認識我這個熟客,不等小二來就笑著迎出柜臺:“公子,您又來了,是不是給您來間上房?”
我掏遍全身,只有三錢不到的銀子,我把銀子全放在柜臺上,淡淡道:“老板娘,我想住一個月時間,可不可以想想辦法?”
胖老板娘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冰住了——“對不住,本店不賒賬!阿二,送客!”
一旁的店小二應了一聲。
掌柜的——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從里間走出來,攔住了要趕我的小二,看著我拍了一下手道:“公子莫非是丁當丁公子?”
我疑惑的點了點頭,道:“我是丁當。”
“請請。阿二,快為丁公子準備上房!”掌柜的對小二說道。
胖老板娘立刻叫起來:“怎么,你瘋了不成?”
掌柜的向胖老板娘瞪了一眼,胖老板娘往邊上躲了幾步,口中卻依然低聲的喋喋不休。
“等等,掌柜的,怎么回事?我可沒有錢住你的上房。”我對掌柜的說道。
掌柜的笑著搓著雙手道:“丁公子可能還不知道吧,上月大發米行押運貨物,在京城外一百多里處,遇上強人,幸好丁公子出手相救,大家才得以無恙啊。現在很多人都知道了。”
“哦,可是,這事和掌柜的沒什么關系啊,你何必對我客氣。”我淡淡道。
“大發米行的管事的就是小人胞兄,他現在去了京城,否則定會通知,讓他上門拜訪。無論如何,小人也該謝謝丁公子才是啊。”掌柜的說道。
原來如此,我想到了那個很實在的老管事的。因為他,我能夠賺到五兩銀子,其實我也應該感謝他。
“可是,他要住一個月,那還不是虧死了。”胖老板娘叫道。
掌柜的怒聲道:“放肆,對胞兄的恩人還談什么錢!”
我淡淡一笑道:“掌柜的好意我心領了,如果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住你這,否則我寧愿另找客棧。”
掌柜的道:“丁公子請吩咐。”
“我就三錢不到的銀子,請掌柜的叫人清理一下柴房,我就住一個月。”
“這,這,這——怎么可以,不能啊。”掌柜的有些急道。
“就這么說定了,請叫人去整理柴房吧,我想休息了。”我對掌柜的道。
柴房不算很破,雖然房頂上有幾個不大的洞。其實我很習慣甚至喜歡睡在柴房,因為比起上房里的香草葉味,我更熟悉更習慣柴房內那新柴的清香混合著舊柴的微霉的味道,那是我因為習慣而有些喜歡的味道。
其實,我沒有等一個月。在我入住福來客棧的柴房第十六天,三月初三,我就收到了一封來自方家集的手信。
信中簡單明了,姓名:迎風斬冷無血,性別:男,年齡:不詳,使用器械:刀,身高:六尺八寸,特征:無明顯特征,當前住處:河南開封,任務期限:見信后兩月內——
我決定再用幾天時間做事,等我賺到三兩銀子就可以去河南開封了。其實開封就在方家集的附近,相距百里左右,只不過是我兜了一個很大的圈子而已。
看得出,掌柜的對我很好,知道我在找事做,又不可能接受他的錢財,所以有時會為我介紹一些活,讓我省去不少周折。
三月初八中午,我拿到最后一筆做事的報酬,懷中的銀子已經有三兩多了。我決定下午休息半天,明天一早就動身去開封。
黃昏,我懶懶的坐在大堂的角落,慢慢的喝著還是三文錢一碗的土燒刀——我不知道我的事完成之后,我還會不會來這。畢竟,至少在這里,我尚且感受到一點常人間的關懷。
客棧門口出現了一匹高頭大馬,店小二忙不迭的上去招呼。
我正在低著頭,慢慢品嘗著碗中的酒,但我用余光看到馬上下來的那一身白衣,腳著官靴的人在大堂內看了看,就緩步向我走來。
“你好。”
我抬起頭,站在我面前的居然是一個年輕可人的女子,卻是一身公子哥的裝扮。
“我很好,謝謝。”我淡淡的道。
“在下彭燕,請教兄臺大名。”年輕女子大大咧咧的抱拳道。
我皺了皺眉,無奈的放下手中的碗:“我叫丁當,不知道姑娘有什么事?”
彭燕道:“丁當?這么說兄臺就是魔刀教的丁當了?”
我心中微一動,淡淡道:“天下叫丁當的可能不止我一人,相必姑娘認錯人了吧。”
彭燕冷笑:“認錯人?來人,把那兩個家伙帶上來!”說話間輕輕一拍我面前的桌子,“嘩”的一聲,那桌子一下四分五裂。
我無奈的撿起酒碗,可惜,碗中已然無酒。
掌柜的和店小二剛要上來勸說,彭燕掏出一塊腰牌,冷冷道:“京城六扇門辦事,閑人讓開!”頓時,大堂內的人紛紛躲開,掌柜的和店小二也嚇得躲進了內間。
門口——兩名官差各押著一人走了進來。
我看清,被押的兩個人居然是當日押運大米所遇到的強人,虎背熊腰的自然是那領頭的大漢,精瘦如猴的是那瘦猴。
兩人都有些鼻青眼腫,在彭燕面前連頭也不敢抬。
“抬起頭,看看,認不認識這個人?”彭燕指著我對兩人喝道。
大漢和瘦猴飛快的掃了我一眼,低聲道:“是,就是他,他說是魔刀第十六代傳人。”
彭燕示意將那兩人帶下去,回頭看著我,冷冷道:“閣下還有什么話要說?”
“你找我什么事?”
彭燕道:“魔刀下死的人有案可查的至少有十人,雖然是多年前的舊案,但你身為魔刀教的人脫不了干系。如果你乖乖受罪,我可以通知保定府衙,給你準備一間干凈的牢房,改天押解到京城審問,如果抗捕——這就是榜樣!”我身側的另一張桌子又粉粉碎,成了警告我的犧牲品。
我緩緩的站起身,道:“我明天要去赴一個約,如果因為那些舊案你要審問我,可不可以等我赴約回來。”
彭燕冷笑了一聲道:“是不是你要去三個月,三個月后的此時此地等著我?”
“不用三個月,一月足夠。”
“哈哈,你以為你是誰,江湖大俠么,你的話哄小孩去吧,我憑什么相信你?”
我知道我的忍耐不是無限的,但我還是淡淡的說道:“我認為人與人之間是講道理的,所以,應該有一個辦法能商量解決的。”
彭燕反問道:“你認為官與賊之間要講道理么?”
“這么說,你我之間沒有商量的余地了?”我不期然地感覺到魔刀開始和著我的心跳。
彭燕還在冷笑:“我可不可以把這理解為賊對官的反抗之意?”
我努力克制著出刀的沖動,慢慢低下頭,半閉上眼——門外,風吹來,尚且帶著幾分春寒。風中,我感覺到一個人在客棧的不遠處,緊緊的注視著這里的一切。其實,我早注意到了那個人,只不過他的氣息是那么細微,我幾乎察覺不到。現在,因為他離這里又近了幾分,所以我才能用意識捕捉住。
“呯”的一聲,地上多了一副手鎖,彭燕看著我道:“我在等你的最后反應,是受捕還是拒捕,你決定。”
我緩緩道:“我不會受捕的。”
“這么說——”
“不必說了。”我冷然道,目光看著門外,道:“閣下既然來了,為何不現身?”
彭燕不解的扭頭看向門口——門外三丈處,果然出現了一個人——一身灰衣,暮色中給人一種不期然的蕭然之意。
彭燕居然撲了上去,我真的想不到,她會這么做,一瞬間,我下意識的握緊了懷中的魔刀——
“哥哥——你怎么來了?”彭燕開口道。
我幾乎又氣又好笑,我還以為她是奮不顧身抓那灰衣人。
我看清了那是個中等身材的四十左右的中年人,看起來,有些淡漠,但一雙眼神讓人有些寒意。
“兄臺就是魔刀丁當,在下彭十一。”中年人抱拳向我道。
我有些吃驚的看著他:“彭十一?莫非閣下是商州彭家的彭十一?”
很久以前我就聽說過:當今天下,傳統的七大派漸漸沒落,唯有益州梁城宋家的劍和商州彭家的刀可以說得上傲視江湖,至于魔刀,因為五十多年前就銷聲匿跡,所以,現在已經很少有人談論起。
“不錯,在下就是。”彭十一微然一笑道。
我看著他道:“不知道兄臺今天的來意是——”
“看來是舍妹擾了丁兄的酒興,如不嫌棄,在下陪丁兄喝幾碗酒如何?”彭十一笑著道。
說實在,我真的搞不清這對彭家兄妹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么藥。
酒很快上來了,酒是西鳳酒,比起土燒刀來,西府臺的名酒當然更香更醇,入口更溫和。
“今日之事,純是誤會,來,丁兄,干!”彭十一舉杯道。
“西府臺的西鳳酒,好,好酒。”我舉杯一飲而盡。
一杯見底后,彭十一接著道:“在下雖是個江湖粗人,但舍妹有幸步入京城六扇門。其實,我兄妹正在查找兩個與近來江湖上的血案有關的人,一個是天殺刀何風,另一個是迎風斬冷無血——”
我禁不住道:“哦。”
彭十一接著道:“近來江湖上從富商巨賈到名門大派的掌門的死,不少于數十件,大多與這二人有關。原本舍妹在追查何風的一件血案,正巧因為遇到京城外平頭山上的一伙強人,所以牽扯出與兄臺有關的事。”
“哦”我暗暗松了口氣。
“其實,我知道,當日丁兄實為出于義行。至于昔年魔刀的事,實屬陳年舊事,舍妹意氣用事,還望丁兄勿怪。”彭十一倒滿了酒,道。一旁的彭燕似乎有些不滿,卻也無奈。
“多謝彭兄實言相告,彭兄請。”我舉起酒杯道。
“請。”
彭十一飲干了酒,然后問道:“不知丁兄最近在做什么?”
我淡淡一笑:“人有手有嘴,手做事養活口而已。如果能賺一錢銀子,我可以喝一碗土燒刀,如果賺不到,我就喝碗水。”
彭十一略有些吃驚的道:“想不到丁兄這么放得開。”
“無所謂放得開放不開。人生在世,只要開心,其他一切不過是過眼云煙。”我說的是真心話,說實在的,憑我的魔刀要賺個萬兒八千的并不困難,但是,我覺得那是對魔刀,對自己這些年來奮斗的一種褻瀆,我當然不會快樂,反而在給大發米店做事的那幾天,我覺得很開心。身入江湖,我不知道以后的路,但我決心要做對得起自己,讓自己開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