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讓林大奎感到刻骨銘心的震憾，入木三分地感到酒窟村民風大變，今非昔比。他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樣在這里呼風喚雨，獨往獨來了，不小心就會栽在這里。因此，他和工作隊變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指揮部那邊卻不知道水有多深，每天都在一個勁地催進度，不做點事還交不了差。思來想去，他決定容易的事先做，讓黑牙、冬瓜這些村干部先上陣征地。他和工作隊躲在后面與群眾和稀泥，既在監督征地，也在靜觀其變。

黑牙和冬瓜一幫村干部被趕鴨子上陣，心里很不舒服，眼中一片茫然，卻不敢不從。他們把伯伯叔叔、兄弟姐妹，姑姨舅妗等沾親帶故的人全找出來，然后千方百計、苦口婆心地動員他們下田丈量土地。

這個節骨眼上，親朋好友的工作并不好做，黑牙和冬瓜他們在碰了一鼻子灰后開始省悟：他們被林大奎這個剦豬的給耍了，這種當炮灰的事干不得，再這樣下去，他們就會被上頭的領導和下面的群眾兩頭一擠壓成肉餅。有道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于是，他們急中求變，自作主張，開始向他們的親朋好友承諾，只要他們先去丈量土地，那些邊角地、公共地尺寸放寬，地面物的清點也讓他們沾沾油水。有錢能使鬼推磨，村干部的親朋好友們覺得有利可圖，開始動心，三三兩兩地上山下田了。

黑牙他們話說得不假，真的把邊角地和小路田埂都丈量給他們。特別是山坡地，本來一塊地只散落三五棵龍眼樹，村干部來個大手筆，給他們記上十棵八棵的。大產的龍眼一株補償2000元，中產的補償1200元。這甜頭真夠足，大家立刻喜形于色。

大奎他們不是瞎子，又能咋的？也只能睜只眼閉只眼，作聲不得。因為處境很難，只要能把地先征下來交差就謝天謝地了，別的暫時還顧不上。

鴨蛋密密也有縫，世間沒有不透風的墻，不出三天，整個酒窟村炸開了鍋，街頭巷尾都在議論土地丈量的事。他們罵黑心的村干部把征地的好處都給了他們的親朋好友。村干部們也有苦衷，但有口難辯，威望一落千丈，成了瘸腳的鴨子。

接著，每家每戶都買了龍眼苗，拼命地往地上插，最多的一畝地栽了兩百多株。搶栽完龍眼后，大家見政府奈何不了他們，膽子一下壯起來，又爭先恐后地開始大興土木搶建房屋。窄窄的村道上車水馬龍，一車接一車的建筑材料運進村里，昔日寂靜的小山村頓時熱鬧起來。林大奎和工作隊見了干著急，他們說也白說，攔也白攔，大家根本不聽他們的。

搶建搶栽好似一陣風，迅速刮向其他拆遷村，各村不分白日黑夜一樣熱火朝天。這樣下去，拆遷的成本就要與日俱增。連總指揮他們坐不住了，趕緊召開了制止搶建搶種的緊急會議。在通報各村搶種搶建的情況時，連總就把林大奎給臭罵一頓。總指揮正在氣頭上，林大奎也不便解釋，只能在臺下唯唯諾諾，連連應“好”。連總指揮見他這個熊樣，越發生氣。

連總指揮擔任組織部長期間，每次后備干部考核，都聽下面說林大奎這行那行的。尤其是農村里的一些疑難雜癥，書記鎮長直接交待林大奎，他三下五除二就給擺平了。當時，連部長有些不信。前些年，一些“社青”人員到各級組織部門纏訪、鬧訪，弄得連部長不得安寧。無奈之下，他交待讓林大奎試試。結果，大奎這家伙使出看家本領，用幾頓飯、幾瓶酒，另加幾個低保指標就給搞定了。消息傳來，連部長方才相信林大奎農村工作有一套。所以，指揮部成立后，他馬上指定林大奎參加征拆安工作。

這時的林大奎工作毫無建樹，出了事情又唯唯諾諾。想到此處，連總指揮一下來火，用力拍著桌子責問：“你的燒酒工作法哪去了？什么事情到你手上都砸鍋，還這也好，那也好，好個屁！”與會人員捂住嘴巴，一陣嘻笑。

最后，連總給搶建搶種定調：搶建的房子不賠；一畝地的龍眼樹最多不能超過15株；立即采取措施，在各村路口設卡，攔截搬運材料的車輛；干部帶頭或參與搶建的堅決處理。

指揮部的措施一下，令所有拆遷村群眾怨氣沖天。一些搶建的群眾聽到房子不賠，圍著工作隊大動粗口，祖宗十八代地罵。下班時，工作隊的汽車、摩托車全被放了氣，他們只好使出吃奶的力氣把車推出村外請人修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