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那是件好事情。中國人不論辦大事還是小事，公事還是私事，大多都是飯桌上談成的。女人的終身大事雖然不能用談來說事情，但是它的成功一定要經歷飯桌。清雨也不知道為什么中國人那么看重吃飯，或許僅僅是因為民以食為天。

今天早上一來，清雨就碰見了心情很不錯的臺長。或許是因為最近的收視率上升了幾個點的原因，他已經笑得合不攏嘴。臺長以前很愛說教，今天碰見他，就只是簡單地說了句“早”。

到點后，清雨拿走包趕緊飛奔到樓下，她怕被哪個抓到，又要留下來加班或是幫忙。走出大門時，理了理頭發和衣服，她知道這個時候外面有一個人正等著她。

正當清雨準備踏出大門的時候，身后傳來一陣小跑著的聲音。

何璇大聲地叫著，深怕她聽不見，“清雨，等等，等等我。”

清雨轉過身看著她，然后笑而不露齒地說：“何璇，怎么了？”

何璇緩過一口氣，“這么急干嘛，我們一起走。”

“走？你不是要我陪你逛街吧。”

“我哪有時間去逛街，當然是和你一起去吃飯了。為了今天這頓飯我白天可是拼命地提前完成工作呢。”

“吃飯？”難道不是她和江煜倆個人？

何璇看她的表情，大概猜出個所以然，“看來江煜沒有和你說，昨天他打電話告訴我，我就一直在期待。你知道看帥哥這種事情，女人一般都不會拒絕的。”

“那么關鍵呢？”

“關鍵是江煜想感謝我和我老公。”何璇笑瞇瞇地說道，“……我覺得他的意思很明了。”

清雨不想明說什么，雖然那是一個不錯的男人，或許錯過這個她再也找不到更好的。美麗的人或事總是稀少，求的不應該是多得泛濫，而是少得珍貴。江煜是個好男人，她只是不知道那會不會是個珍貴的人。

走出廣電大樓，樓外一輛并不耀眼的銀灰色別克卻占據了她們整個眼球。

何璇指向那輛車和站在車門邊的人，微笑著說：“看照片和本人還是有區別，這么遠遠的看著就覺得他很帥，長得真是好看。”

清雨用胳膊撞撞何旋，“既然一起去吃飯，你老公怎么沒一起來接你？”

何璇一臉遺憾，面無表情地回答：“他忙嘍！”

男人忙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尤其是對事業有著追求的男人。清雨以前在電視里看的時候覺得這樣的男人很值得珍惜，可是現在她反而希望有一個不那么看重事業的男人陪著自己。但她希望的不那么看重，絕不是甘于平凡的意思。在事業與家庭之間，他能孰輕孰重，也能理性安排自己的人生表。

清雨露出比何旋更遺憾的表情，“我以為就能見著你老公了呢。”

何璇突然笑著說：“快啦，等一下就能見到了。”

江煜看見清雨先是微微一笑，然后看著何璇說：“廖戈特別交代了一定要接到他的老婆，最近他真是比我忙太多了，廖太太一定要諒解。”

“我諒解，我自己有時候還比他忙呢。”何璇伸出手，禮貌性地向他示意，“你叫我何旋吧，我還不太習慣被人叫做太太。”

上了車后，他們并不像才見了幾次面的陌生人，而是侃侃而談。清雨訝異這種很奇怪的感覺，明明你們才認識沒多久，卻很像認識了好多好多年一樣，彼此雖然不熟悉，可是總有好多好多話題要說。就連何旋都有這種感覺，于是，在他們倆的心里便認定了那是來自于江煜的個人魅力。

餐廳是來自Y市市中心的一家法國風情餐廳。江煜說原本他是想要請大家到中餐廳去吃飯的，但是廖戈說氣氛不對，雖然不是二人的燭光晚餐，兩對壁人總要挑個浪漫的地方。江煜說這話的時候，清雨臉紅得一直看著車窗外，深怕被一旁的何璇發現。

廖戈來得比較晚，何璇說知道他喜歡吃什么，就幫他點了一份。

對于廖戈，清雨的印象很深刻。

典型的白領男，臉上很干凈，看不到一點胡渣。從頭發到鞋子，似乎都很精細。他的頭發不長，但也不是板刷頭，看樣子應該是去過理發店讓理發師精心設計過的；他的衣服并不是什么國際大牌，像什么阿瑪尼、古奇的應該還不是他們能接受的服裝品牌，可他身上穿著的西裝、西褲卻更甚于那些一線品牌，清雨猜想那應該是由擁有幾十年技術的老師傅親手做的；他的皮膚不黑，很白也算不上，如果再白哪怕一點點，都可以稱得上我們口口聲聲說的“小白臉”；從頭到腳，最貴的應該是他那塊表，原本她是不懂表的，只是意外中在網上看到過這個表的牌子，英文名字有些長，她沒有記住；最不可思議的還不是這些，最不不可思議的是他講普通話的口音很不純正，后來我才知道他是香港人，而起因就是為了何璇。

清雨站起身來，然后微笑著向他握手。

廖戈笑得很開，讓人覺得他好像是個與這身穿著不符的陽光大男孩。他說：“昨天江煜打電話說請我吃飯我就覺得奇怪，后來說是因為清雨，我就明白了。看來小璇的眼光很準。”

“不是我的眼光不錯，是運氣好。”何璇開心地說。

這話題一來二去都圍繞著清雨和江煜兩人，別說清雨了，連江煜都不好意思插個一句。

何璇和廖戈兩人看他倆沒反應，就換了個話題。先開口的何璇說：“前幾天城北有一家巴洛克西班牙餐廳慶祝開業五周年，正好被我的朋友碰上了。餐廳送了她五百元的餐劵，清雨，要不到時候我們一起去。”

清雨笑著說：“當然好啊，西班牙菜那我可沒吃過。哎……你們吃過嗎？”

江煜很認真地回答她：“前年去西班牙的時候有吃過，味道還不錯。”

廖戈忍不住問道：“你還真是有口福。”

“你吃的是什么，推薦一下。”何璇問。

“餐前喝的氣泡酒，小扁豆濃湯配鵝肝，菲力牛排配黑松露土豆泥，還有一個好像叫大西洋紅蝦沙拉配百香果沙拉醬。”

“這么多你吃得完嗎？不過味道是不是很好。”一說到美食，誰也抵擋不住，清雨自然也是，“我在法國呆了那么多年，吃的法國菜總是那幾個樣。不討厭，也不喜歡，還是覺得中國菜最好吃最值得懷念。”

“好吃是好吃，但是我的觀點和你一樣，外國大餐做得再好，也比不上親人為自己做的家常菜。”

何璇感同身受似的開始懷念母親為自己忙碌在廚房里下廚的樣子，“經你這么一說，我還真想我媽了。老公，你說我們什么時候回去一趟看我媽呢？”

廖戈眉頭深鎖了幾秒，然后笑著回答道：“那也得你有空。”

何璇笑著吃了一塊切好的牛排，“我發誓一定會有的。”

廖戈是個很紳士的男人，牛排一端上，他就先為她切好牛牌。可是，清雨看這兩人卻總覺得少些什么，但那具體是什么，她也不清楚。

江煜為人算是圓滑，從一開始就沒有說明請客的原意。雖然在座的幾個人都很明白，可是他不說，誰也就沒提。反而是何璇，時不時地夸贊清雨，說她是一個難得的好女人，誰要是娶了她一定會很幸福。

江煜笑瞇瞇地點點頭，看了一眼清雨，然后“嗯”幾聲，也不做說明回應，只是傻傻地笑著。

晚餐結束后，江煜開車送清雨回家。

繁華的街景絢爛奪目，高樓大廈絕不是孤立的，或是商業氣息或是美輪美奐，那些海報成了這個城市的一部分。社會不會單單讓著你，你也不會單單讓著社會。

這條并不直通家的馬路上的車輛互不謙讓、互不碰撞。人的安全距離應該像車與車之間的距離。如果你想碰到，或者只需動一根手指；但只要你不想，他們之間就永遠沒有交點。

清雨看著擋風玻璃前來往的車輛，不說只言片語。

江煜一邊專心地開著車，一邊還是忍不住說了話，“為什么不說點什么？我喜歡聽你說話。”

清雨笑著問：“你為什么喜歡聽我說話？”

“也許是因為我話少。”

“所以你是喜歡聽別人說話，而不是單單喜歡聽我說話。”

“我并不是喜歡聽任何人說話。有些人整日談的都是八卦閑事，還有一些只說假話不說真話，或許做事做人我并不贊同的那些人說話我是不會喜歡聽的。”

清雨突然捂著嘴笑，“女人都喜歡聊八卦，我也是。”

“我真是自掘墳墓，或許我應該加一個前提，凡是我在乎的人一律不在以上之列。”

光看真是看不出，江煜既然也會開玩笑。而且這玩笑很好笑，惹得清雨笑聲不止。等到她好不容易停止了笑，又想到了他話里的意思。可是才見了幾面，他能有多在乎呢。

清雨轉頭看向車窗，然后微微地說道：“有些事情我真的沒想到，我最不能理解的是為什么那么優秀的你，直到今日還尋不到自己所愛之人。”

“愛情的前提并不是優秀。有些人得天獨厚，也許一輩子也不曾有一次刻骨銘心的愛；有些人平凡而又默默無聞，但他卻能輕易得到一段踏實的感情。它要來的時候誰也擋不住，其實講的還是‘緣分’二字。”

“緣分這種東西太虛無縹緲，所以才會讓那么多人患得患失，沒有安全感。”

江煜卻不贊同清雨的意見，“愛得多的一方會比愛得少的吃虧得多。”

清雨指著前方，“前面十字路口左轉。”

江煜的車技很好，但他開得很慢。如果再慢一點，騎自行車的路人都可以趕上他開轎車的速度了。

“你的車看上起挺新的。”

江煜回答說：“才買不到一年。”

“我喜歡你這輛車，和你很配。”

“這是怎么看出來的？”

清雨抓抓頭發，“我能說這是客套話嗎？”

江煜笑了一下，“看來是我愚鈍。”

“你不愚鈍，是老實。”現在已經是晚上8點多，回到家她還可以有時間看美容節目，“就送我到這吧，小區里面停車不方便。”

“好。”江煜起身為清雨開車門，“這里離我住的地方不遠，明天早上我來接你。”

“這樣不好吧。”

“就這么定了，明天早上8點我準時到這。”

還沒等她拒絕，江煜已經飛快地開著車走了。清雨本來很開心，后來一想明天她根本不用那么早起床去上班。睡懶覺對她來說太重要了，她立馬打電話給江煜。

接通電話后，先說話的是清雨，“我剛剛才反應過來，明天我要下午去臺里，所以你不用早上來接我。”

“好，那我下午接你。幾點？”

“真不用，我上班的時候你也在上班。被老板發現是小事，耽誤工作可是大事。”

江煜聽出了她的用意，便笑著回答：“我聽你的。”

“那……我掛了？”

“掛吧。”

清雨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掛斷電話，還是不舍得掛斷，但是電話終究是要掛斷的。就像該吃的飯要吃，改做的事要做，該說的話也一定要說。人生走到哪個階段都是一個道理，沒有任何理由。別說你只是個不懂世事的孩子，也別說你是日落西山的老人家。要做的我們始終都要做，其中的區別就只有早晚而已。

林微安家還是暗著的，這個點他還沒有回家。假期后剛上班，事情快堆成了山。林微安并不喜歡這種感覺，醫院的忙碌永遠都不是個好消息。作為醫生病人的健康比金錢來得重要，但如果病人需要他，他就會義無反顧地投入到工作里。

清雨并不知道他不回來的原因，只是短暫地看了幾眼他家的窗子，便快速地走進了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