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染呆坐著愣了半刻。

成親…？

她穿越過來一年不到，現(xiàn)世的自己還是一個(gè)二十一歲的女大學(xué)生，還沒有畢業(yè)也還沒有交到男朋友，有的或許只是對回到家的一盤熱騰騰的醬爆茄子的盼望，她被花盆砸到頭時(shí)都沒有此刻這么眩暈。

難受到想吐。

老天爺?shù)降自陂_什么玩笑，她日盼夜盼日子平穩(wěn)，他卻丟給她一個(gè)措手不及的婚約。

果然老人家上了年紀(jì)腦子就是不好使，他丫的差不多該退休了吧！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既然老天爺指望不上，那一切只能靠自己。思及至此，她提著裙子跑出去，撂下跪在地上的冰兒和福安，直奔書香閣。

……

書香閣

沐嘯海皺著眉頭，陷在雕花鏤空檀木椅里，單手扶額撐在扶手上。

羅舒媚柳眉緊蹙，捏著細(xì)長狼毫的蔥白玉指頓在空中，遲遲落下不去，良久，她抬起頭躊躇道：“老爺，這件事真的不用先向染兒知會一聲嗎？”

“……”

“老爺，你我都明白，杜涵玩世不恭，是京都里出了名的紈绔子弟，染兒性子拗，嫁過去以后恐怕會吃苦頭。何況那杜涵的正妻尉遲菱更不是個(gè)善茬，染兒嫁過去當(dāng)妾，日子豈不更難熬！”

“咣當(dāng)！”

沐染推門而入，香爐裊裊而起的煙憑空扭動兩下，她直奔沐嘯海寬大的書桌，氣喘吁吁的問：“爹爹，我和杜涵的親事…”

“舒媚！”沐嘯海閉著眼睛打斷她，對羅舒媚淡淡道，“寫下去，婚宴賓客的名單。”

沐染當(dāng)即愣住，“爹……”

她以為她老爹根本不會同意這樁親事，畢竟只要稍微有點(diǎn)常識就知道她嫁過去的日子根本就是生不如死。

她以為她老爹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為怎么解除這個(gè)婚約而發(fā)愁，沒想到卻是在苦苦思慮婚宴賓客的名單。

她以為這次只要撒撒嬌，就算是天大的困難也一定可以迎刃而解。

但出人意料的是，她以為真的就只是她以為。

沐嘯海緩緩睜開眼，“舒媚，你先出去。”

羅舒媚低低喚了一聲：“老爺…”

“出去。”

羅舒媚慢慢頜首，一步三回頭的退了出去。

“吱呀！”木門關(guān)上。

沐嘯海從木椅上站起來，走到窗邊，雙手負(fù)在身后，挺拔的身影投下一道陰影。

沐染撐在桌面上，低垂著頭一言不發(fā)，兩頰的發(fā)絲零零散散掉下幾根。

沐嘯海微揚(yáng)起頭，輕輕道：“染兒，過來。”

沐染撐著的雙手動了動，半晌才緩緩走過去。

大開著的窗戶正對著一叢茉莉花。天冷花都謝了，只能憑著平日里的印象辨認(rèn)出來。沐嘯海清清嗓子，“你娘親生平最愛九里香。那種花的花形和茉莉極為相似，一眼看過去幾乎認(rèn)不出，花香也大同小異，但爹爹自與你娘親相識后便聞了多年，再細(xì)微的差別也能很快發(fā)現(xiàn)。

“就好像你和漾兒，一母同胞，卻終究不同。其實(shí)認(rèn)真比較起來，你更像珊兒。你有她的執(zhí)著堅(jiān)定，也有她的善良勇敢，珊兒不會因任何人對她的看法而改變自己，始終如一，你也一樣。在爹爹心里，再多的戰(zhàn)功都比不上和她的一個(gè)擁抱，也比不上你的一個(gè)笑容。

“但是染兒…爹是臣子。這樁親事是皇上親自下令，容不得爹做任何反抗。爹十九歲便參軍了，多年軍旅生活早已把爹磨礪得學(xué)會服從和忍耐。如今沐府上下所有的吃穿用度，你我所著的衣絨，皆是皇上所賜，爹無論如何都無法生起反抗的心。

“染兒…爹實(shí)在是……

沐染眨眨眼睛，“爹，是不是姐姐也有了婚約？”

她不傻，沐嘯海的意思是說她和楚蕓珊很像，但再像他也還是個(gè)臣子。君命難為，沐嘯海無法不從。

但有一個(gè)疑問，沐嘯海是為了楚蕓珊才去參軍，楚蕓珊于他應(yīng)該高于軍命才對，而他現(xiàn)在卻選擇了軍命而非像楚蕓珊的沐染。

那唯一能做解釋的，就只有一種可能——沐漾也被賜婚了。

沐染和沐漾一母同胞，都是楚蕓珊為沐嘯海留下的骨血。如果沐漾也被賜婚且對象不錯(cuò)，那在一定程度上就能減輕對沐染出嫁沐嘯海心里的愧疚。

人都容易自欺欺人，與其說沐嘯海是在說服沐染，還不如說是在說服他自己。

“是。”沐嘯海答道。

“…對方是誰？”

“染兒，這對你來說并不重要，你不要…”

“爹，我只是想知道而已。”她眸子燦若星辰，直直看向沐嘯海，“告訴我吧。”

沐嘯海看了看她，沉吟道：“……你姐姐，將會進(jìn)宮侍奉皇上。”

他話音剛落，沐染忽的就笑了。

如此倒也好。

沐漾，我就不欠你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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