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因為等待夜幕降臨而如此惴惴不安過。華燈初上，我便喬裝悄悄來到紫云殤書房外。

我明顯看到門口侍衛微微抽動的嘴角，那一剎那閃過的面部表情并沒有被我忽略。隨后便是齊刷刷的，“小姐好。”我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我是該幸運如此胡子邋遢，男仆衣著的我還能被認出來是錦衣翩躚的葉隨語還是該哀嘆變裝不成功？紫云殤自房內出來還沒來得及看清我，便被我一把摁到了書房邊的軟榻上，徒留門口兩個目瞪口呆的侍衛。

約半盞茶的功夫，我看著自己在紫云殤臉上的杰作沾沾自喜。而他則是一臉無奈，卻也任我擺布。粘上胡子畫上粗眉，原本白皙的臉上也被我打了厚厚的棕色胭脂，整張臉看起來老成不少，卻絲毫不減魅力。

在N久沒能踏出庭院大門之后，我終于又一次能夠踏上這條繁華的街道。黑夜的降臨并沒有讓它的喧囂減少半分，連日來的積雪帶來的寒冷也沒能讓人們的熱情因此降溫。車水馬龍，叫賣聲中，我興沖沖跑到紫云殤面前，“好熱鬧，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古代的夜市。”

“古代？恩？”看著我興奮的樣子，他的眸中滿是寵溺，似要將深深吸引，無法自拔。

我意識到自己失言，便顧左右而言他。“帶你去個好地方，保準你不會后悔。”

此時紫云殤一定后悔任由我擺布來到這里。他正一臉鐵青怒火幾欲噴薄而出，看著纏繞在身上的幾個幾乎不著寸縷的女人，一個個濃妝艷抹，涂著大紅丹寇的手在紫云殤身上游走，一邊還嗲聲嗲氣叫著“大爺”。那一股子沖鼻的胭脂味差點讓我窒息，好在定力比較強。

無論和誰再一起我果然永遠是被忽略的那一個。和鳳舞在一起時比不過他的妖嬈，和紫云殤一起時比不過他的英俊。好在我還算有自知之明，在紫云殤旁邊低頭哈腰當隨從。看紫云殤一臉怒氣和隱隱的青筋，看著我的滿是質問的眼神，我忽然有種酣暢淋漓的快感。就當是報他當初因為《久薇心經》而監視我的仇。

看他就快掀桌而起，我連忙開腔以免徒生枝節。掏出從紫云殤那里搜刮來的銀票，我豪邁往桌上一甩，經過幾秒的寂靜之后，便是一陣瘋搶。

我清了清嗓子，粗聲粗氣開口：“我家老爺最愛收集寶物贈美女。可我家老爺初來乍到，尚不清楚天都女子都愛什么。人說青樓是銷金窩，你們醉煙樓是天都第一青樓，恐怕一般俗物入不了姐姐們的眼。僅=今次特來求教。”一口氣說完了，我直喘氣。

“原來又是來追求我們醉煙樓三大花魁來的啊。”一個女子邊把銀票往身上藏，邊酸溜溜說著。“醉夢前幾天才送到劉大人送的紫玉簪呢，聽說這紫玉千年難得。劉大人也是輾轉好幾次才得到手的呢。”

“對啊對啊，還有煙晴。禮部李大人可是送了東海碧玉珠，足有鴨蛋那么大。蠟燭一吹，還能照的滿室透亮呢。”另一女子說的不以為然，語氣中滿是羨慕。“煙晴進樓都比我們晚，要不是李大人的垂青哪能當上頭牌。”

“那艷琴啊。禮部王大人。。。”“那思云啊。。內閣范大人。。。”眾女人你一言我一語，泛著酸楚味，還有的也不自覺顯擺起來，紛紛炫耀起哪位達官哪位貴人賞賜的物什，連我和紫云殤出門都不曾留意。

身后的醉煙樓歡歌笑語，鶯歌燕舞，多少人醉生夢死溺斃在溫柔鄉里，甚至是眾多官員，罔顧多少難民，不肯拿出絲毫，卻在這里為博紅顏一笑而不惜花大手筆。就算是我一介平民，親耳聽到這個現實，也震驚心痛不已，不要說有著宏圖偉業的紫云殤。當這樣一個血腥的現實揭露在他眼前的時候，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跟著他走了良久，他才緩下步子。街道依舊繁華，高高的大紅燈籠洋溢著新年臨近的喜悅。喬裝下的容顏，笑得還是那么耀眼，是與這樣貌不符的，但是笑得我心疼。

“這就是我們精挑細選的官員，表現得道貌岸然，實則腐敗不堪。天天在朝堂上哭窮卻在這里揮金如土。”說話的語調云淡風輕，說出來的話卻句句透徹。此時的紫云殤怕是第一次覺得如此力不從心，恨鐵不成鋼吧。我所做的就是讓他知道問題所在，至于如何解決，我相信他會做得很好。

“你一定會是一代明君，一定。”我定定看著他，看到他的眸光大盛，璀璨得似要將這黑夜照亮。隨后，看著我的目光，柔得如細沙，將我擁在懷中。旁人的目光曖昧，定是以為是兩男子。背后的煙花忽然開得絢爛，照亮了我們彼此的臉，我有剎那的晃神。

黑夜可以掩蓋很多，骯臟、血腥、各種丑惡都可以被掩蓋，甚至還有那一雙讓我朝思暮想的眼睛。

若是我知道這隱藏在暗夜中的殺戮，不知我是否會后悔今天出行的決定。

不過當紫云殤興奮告訴我眾大臣以他的名義捐款時，我就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將功成萬骨枯，何況是皇位的爭奪。不知道我看透了，還是忘記了作為一個現代人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