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彎延地護著大芽村，清澈得沒有遮掩，清澈了好多年，娘兒們嬉戲地洗刷并沒有渾濁溪水的歡暢。一場大雨來臨，清澈就會變成紅色的濁流，把娘兒們趕跑，但幾個晴日，又會重歸清澈，不沉積泥漿……

過年了，城市務工的潮開始涌回各自家的方向。大雨和他的工匠們也開始陸續回家，只留一小部分人留下來看管工地。大雨給林一凡買好了回家的火車票，可她沒有回家的快樂和激動，只是情緒低落地發著呆。

“怎么啦？傻妹子。”

“回家是歡欣，也想爸媽，但我也會想大雨哥的。”

“可以電話呀。”大雨裝著很坦然，沒有表露內心的不舍，只是調皮地做著打電話的手勢。

“要是能和你一起回家，回你家或者回我家，就好了。”林一凡感嘆著。

“誠摯邀請，歡迎作客寒舍。”大雨暖暖地無奈。

“大雨哥，能讀懂你的心，你也知道我的渴望，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一定很幸福，不過我也舍不得為難你的，看，我都笑了，沒事了。”

大雨壓著自己的內心，沉默著，他不知道自己明天該往哪兒走。

大雨把林一凡一直送上了火車，買了點心和飲料，裝了一大包，準備林一凡路上用。而在候車的前一刻，大雨一直對林一凡嘮叨個不停，車上要注意這個，注意那個。他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小女人，婆婆媽媽地說個不停。而林一凡沒有阻止他的嘮叨，只是順從得不停地點著頭，只是深情的默默地望著大雨。她喜歡此刻在大雨的眼里，自己是一個不會照顧自己的孩子，感受著大雨心靈深處牽掛的自然流露，那是一個蕩漾微波的港灣，儼然是一個愛的搖籃。

登上火車的一刻，林一凡突然緊緊地拉住大雨的手，不肯松開。大雨不相信一個女人的手會有如此大的力量，握到了疼，愛真的有自己也想不到的力量，也緊緊地拉著他的心，一起啟程。

火車開動了，貼著窗，林一凡看著大雨站在那里，不肯離去的身影在自己的淚光中模糊。她真的感受到了，愛是一個動詞那句話。她覺得大雨是一個愛得深沉的人，愛得責任的人，愛在行動中的人。

安排好工地的事務，大雨才匆匆地踏上回家的列車。

剛一到家，柳絮一下子變得像一個羞澀的女孩，也許是長久的分離，突然相見反倒讓她感到十分靦腆，卻掩飾不住心里的歡喜，寫在臉上的笑。大雨覺得一切都是那樣的熟悉，熟悉得那樣自然平靜，卻又是那樣的陌生，陌生得戒備慌亂，生怕心一下讓人看穿了。

柳絮的心是幸福的、清澈的，猶如大芽村的溪水，綿遠持久。如果下在柳絮心靈的第一場雨，濁了心靈的溪水的是李樹才的女人。李樹才回家不小心的一句話，看見大雨和一個年輕女孩親吻，卻讓他的女人記在了心上，成為溪邊碼頭新版的新聞。李樹才的女人本沒有什么惡意，只是覺得柳絮很可憐，為柳絮不平。一個女人在家操勞，管爹爹管媽媽，管孩子管田地，呸，大雨那么本分的人都靠不住，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沒有不透風的墻，柳絮模模糊糊地似乎感覺到了什么，但娘兒們的議論到她這兒就嘎然而止了，原來不是這樣的呀，她疑惑了。大雨這次回家反常的舉止，也給柳絮的天空再度下起了雨，濁了心。不斷的電話，常避著她，深夜的信息，連發不斷，響個不停。

“大過年的，誰還那么多電話，那么多事。”柳絮開始疑惑地問起。

“老板們的電話，工地上的事，不敢不接吧，朋友之情不可拋吧。”大雨爭辯著。

“那深夜還發什么信息，還不讓我看，又怎么解釋呀。”柳絮并不是很認真地說。

“怕那些老板睡了或者正在忙，電話怕把人家打擾了，當然也怕影響你休息嘛。”大雨自圓其說。

雖然柳絮不知道，那些電話太多都是林一凡思念的訴說，那些信息都是林一凡愛的文字。大雨一個電話的回復，是對遠方思念的安慰；一個信息的心語，是和遠方愛的和鳴。但她暗暗地下了決心，明春出門一起和大雨去闖海，她不知道是對愛的看管，還是對愛的照顧。

正月剛過，大雨就計劃著返回工地，其實他完全可以不那么早返程，但心里的那份牽掛或者和林一凡的約定驅使著他出發。可是他沒有想到女人的心，一旦決定就那么地堅定。

“大雨，我想和你一起走。”

“外面很苦的，哪是你們女人的事，在家千日好，出外半朝難。”心虛的大雨嚇了一跳。

“我是認真的，孩子交給爸媽照顧，爸媽也答應了，你一個人在外面我不放心，在一起至少生活上還可以多照顧你一點。”柳絮堅持著說。

“爸媽年邁了，需要你的照顧，孩子的教育正處在轉型時期，也需要你的引導和陪伴。”

“趁爸媽還能操持，我吃點苦，拼搏拼搏，以后等爸媽操勞不了，咱們一定會好好孝敬他們的，而且孩子也要自己學會自立。”

“男人是管天下的，女人是管家庭的，留下吧。”

“不，一定要去！”大雨不知道柳絮的堅持為什么如此執著，也不知道她沒有把心里的猜忌說破，是擔心傷害他，擔心丟失了夫妻的信任，擔心幸福會在一個不留神時就沒了。

還沒有鬧元宵的花燈，柳絮還是一起和大雨踏上了打工的列車。大雨和林一凡曾約定會比他晚一天到，他的心里一點底都沒有，該如何面對他生命中相遇的兩個女人。不可否認一個是自己愛上的人，浪漫，很遠，世俗的遠；一個是愛上自己的人，真實，很近，煙火的近。

剛下火車，柳絮去了趟衛生間，等她走出來的時候，匆忙的人流里，她看到了吃驚的一幕。

“大雨哥，終于等到你了。”一個年輕的女子歡欣地笑著，還一把把他給抱住了。

“別鬧了，妹子，嫂子也來了。”大雨慌亂地說，林一凡這才松開手，似乎有好多的話要說。

“你是誰呀？”柳絮走過來，悻悻地問。

“哦，我來介紹一下，我們工地一個小妹，一個高才生，挺調皮的，大家都很喜歡她。”大雨搶著說，“這是你嫂子。”

“嫂子好，我叫林一凡，日后多關照。”林一凡自然而不膽怯地笑著自我介紹。

“妹子好，客氣了。”柳絮很不自然地回應著。

他們一同回到工地租賃的住房，柳絮開始收拾著房間，打掃著衛生，像到了家一樣的忙開了。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開放，個性張揚。”大雨和柳絮兩個人的房間，他想為剛才林一凡擁抱他的事多一份解釋，消除一些誤會。

“恐怕是男人的心，門沒關上吧。”柳絮情緒化地說了一句。

“想哪兒去了，真是的。”大雨故作嗔怪著掩飾著，心里卻暗暗地想女人感覺是敏銳的。

“但愿我是亂想。”

大雨不知說什么好，找了個理由走開了，其實他想去找林一凡，結果還是閃躲著去了她的房間。

“不是說好了，你晚一天來嗎？我去接你，為什么來得這么早？”

“沒理由，想你，想接你一回。”林一凡真實而直接。

“傻妹子！”不需要太多的語言，大雨一下子被感動了，忍不住抱住了她，抱得是那樣的不負責任。

“大雨，大雨，哪兒呢？飯做好了，吃飯了，大雨，大雨……。”柳絮高亢的喊聲，驚醒了大雨和林一凡纏綿的感動，他匆匆走出了林一凡的房間。

“一刻也不清閑，吃飯了。”

“做好準備工作，等工匠們來了，就一切就緒了。”

“對了，把那妹子也叫來吃飯吧。”

“不用了吧。”大雨被柳絮的賢惠、包容感動著，不知自己是愛感動的人，還是自己本身就生活在幸福中，而不懂得珍惜。

“快去，她的我也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