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習習，風干了眼角的淚。

奴婢四人遠遠地看到沈無雙獨自一人回來，看著她的身影，他們知道他們的王妃如今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么是不是會將她們拋棄，是不是連同他們也一起厭惡？

“回去吧，餓了。”淡淡地，平靜地對著四人說道，眼角的淚痕早已不見蹤影。

“是！”伊人伊雪手忙腳亂地走在前面回去準備飯菜，子衿子晴跟在沈無雙后面沉默不語。

晚間吃了兩碗米飯，或許是太餓了，或許是傷心過度。畢竟只有吃飽了才有力氣去反思，去傷感，去悲痛。

反思自己為何能夠如此輕信他人，為何能夠如此容易便陷入情網。

傷感自己的戀情夭折得如此迅速，說是萬民同悲，可是誰在乎你的感情道路是否平坦呢？這無關生死，無關百姓，無關痛癢，誰會在意呢？

不過她依然為自己感到驕傲，被人傷了居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傷心難過，肝腸寸斷，悲恨交加。是不是自己也覺得幸福來得太突然，所以才將這一切當作夢境，如今夢醒了，才會如此坦然，雖然剛開始那會也難受得心臟差點停止跳動。

躺在床上，閉著眼，靜靜地思考著這些時日發生的一切。因為自己的懵懂，自己的無知，自己的輕信，所以一次次被欺騙，被利用。

失戀也不會讓人缺胳膊少腿，所以一切都會過去的！

一夜無夢。。。

一切如常。。。

“伊雪，你最近有沒有感覺到我們周圍有什么人？”再次感覺到那雙異樣的目光，沈無雙不得不提出自己的疑問。因為最近，這目光變成了惋惜，變成了哀痛，卻又帶著一絲欣喜。

“王妃，奴婢愚鈍，沒有感受到。”伊雪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伊人，你呢？有沒有感覺到？”沈無雙還是不死心，這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王妃，您肯定是最近太操勞了，既要習武，又要去劉大夫那里幫助患者，還要去邊關協助戰士設置陷阱，怎能不累呢？奴婢覺得王妃還是應該以身體為重，不必太過于操心。”伊人一邊幫沈無雙梳頭，一邊心疼道。

“也許是我多想了吧！”

“你去通知一下劉大夫，今天就不去他那邊了。”

“是!”伊人離去，伊雪接過發梳靜靜地打理著沈無雙黑色的長發。自從葉九卿與沈無雙坦言后，她就要求侍女將她的發髻梳成以前的模樣，既然不是他的妻，就不能享有對應的身份，她也不愿讓他覺得她平白沾了他的光。

伊雪的手很溫柔，如同情郎在愛撫自己的情人，雖然在外人看來，只是奴婢在伺候主子，然而沈無雙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以前都是閉著眼，或者背對著她們，這一次，她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透過銅鏡看見了伊雪如癡如醉的表情，那不是一個奴婢對主子應有的表情，她猛然間明白了最近的不安，明白了為什么第一次提到奴蠱時伊雪的表情。

居然有人對她身邊的人下手，而她卻遲遲未發現。迅速掩下心中的驚駭，神色恢復自然。

“雪兒，弄好了你就先去準備午餐吧，最近都沒怎么吃好，你去將士們那邊看看，是否有什么野味可以解解饞？”

“好！”聽見王妃食欲大增，伊雪滿心雀躍，這可是小半月以來王妃第一次提出要求，雖然平時看不出她受到了打擊，但是作為貼身伺候她的貼身丫頭，她們很清楚王妃表現得越鎮靜，內心受到的傷害越大。而且剛剛王妃可是喚她雪兒了，那可是很親昵的稱呼呢。

見伊雪離去，沈無雙便起身離去。剛走出門，便見身后跟著兩個跟屁蟲。

“我去找秦世子，你們兩個要么遠遠地跟著，要么就去王爺那邊告狀。”說完，便去尋秦暮雨。子衿子晴肯定不敢跑去告狀，只能遠遠地跟著。

距離中毒事件已經快一月，傷員已經恢復，邊疆防守也越加嚴密鞏固，拓拔浩也沒有主動挑起戰爭，當然他們正忙著尋找見血封喉的解藥。再過幾天，他們就要回燕池，將這里留給左將軍。

一切都歸于平靜。

遠遠地聽見琴聲飛揚，悠揚婉轉，心緒也跟著飄向遠方，如高山，如流水，心胸也變得偉大，博覽山川，心系萬物，卻又如此平和，純凈，毫無雜念。

靜靜地站在帳外，不愿打擾里面彈奏的人兒，不愿擾了那一頭安靜的小鹿。卻不想里面的人兒，不僅僅琴藝了得，聽覺更是驚人，早已知道她來了。他與她沒有任何交集，常常見面，卻不過是點頭之交，沒有任何深談。

她只記得在馬車內他羞紅的面龐，在營帳內他信任的話語。而他，記得她的“如果實在要感謝，要不秦公子以身相許？”；記得她一襲紫衣，顧盼生姿的模樣；記得她貪財卻不討厭的模樣；記得她解蠱時臉色蒼白卻依然堅持的決絕；她，有時候成了他心中的魔！

她知道騙婚這件事他有參與，然而她卻不怪他，他有他的無奈，他的責任，他的使命，更重要的是她不愛他，所以她不恨他。

琴聲的戛然而止，讓思緒飄向遠方的她回過神來。他知道她來了。

“王妃，你來了！”掀開帳簾，迎接她的到來。

“嗯，來看看你。”細語輕聲。

回頭看著遠遠站著的兩個人，轉身進了帳內。她才不怕她們去告狀，她又不是誰的誰，她有自己行動的自由。

來到桌旁，秦暮雨給沈無雙倒了一杯清茶：“王妃請！”

“謝謝！”接過冒著熱氣的茶杯。“世子的琴彈得很好，有種誤入仙境的錯覺！”

“王妃說笑了，不過軍中苦澀，拿來消遣罷了。”他微笑著看著她，相識三月，個子拔高了，臉蛋也不似之前的瘦小，因為習武的緣故，渾身散發著一股堅毅。

“琴棋書畫，我可是一竅不通。贊美你，說明你實至名歸，能夠擔當此殊榮，何必謙虛。”

秦暮雨啞然失笑，她還是這樣直直的話語，讓他無言以對。

“王妃找我所謂何事？”既然無法理解她思維的跳躍，那就說正事吧。

“世子就不要一口一個王妃的叫，叫得我瘆的慌。我和王爺之間只不過差一紙休書而已。”撐頭想了想，“要不你就叫我無雙好了。無雙無雙，天下無雙！哈哈……”說著說著，自己居然笑起來了！或許，這才是她的本性吧！

“為了公平起見，你也不能再叫我世子！”哪是為了公平，不過是為了自己的私心罷了。

“不叫世子，那怎么稱呼？暮雨？阿暮？阿雨？雨兒？怎么你這么多名字？還這么好聽！”

沈無雙自顧自地說著，完全沒有發現秦暮雨因為她的一席話又變得面紅耳赤起來。他在她面前，永遠都顯得這么嬌羞，猶如一副未著墨的畫因她而沾染了色彩。

“你不能只聽著，總得選一個吧？”繼續追問。

“你叫著，我聽著！所以你得選一個叫著順口的，而我聽著什么都順耳。”只要是你叫的，什么我都愛聽。

“那得讓我想想，王爺叫你暮雨，老將軍叫你雨兒，阿雨就留給你未來的妻子，那我就叫你阿暮！”看著秦暮雨因羞紅而更加俊逸的容顏，沈無雙不得不再次感嘆，為何你們都如此傾城？

阿暮，這便是他對她唯一的擁有。

“你看，說著高興，就忘了找你有正事來著。”回過神來，連忙正色道。

“王……，哦，不，無雙，有何要事？”

“我被人監視了！”沈無雙小心翼翼地說道。

“難道是九卿？”

“不是。也許是拓拔浩，或者是蕭劍姬，應該不是蕭萱兒。”明明蕭萱兒才是毒術最厲害的，可是看伊雪的表現，她直覺主謀是男子。

“怎么會？他們的手還不會長到能伸到軍營！”

“阿暮，你聽我說，他們的監視并不是有奸細在軍營，而是他們已經把我們的人變成了他們的人。或許你會很震驚，或許你會不相信，但是世界上有種東西就能辦到，那便是蠱！”

看到秦暮雨張大了嘴，以為他被嚇著了，卻不想他僅僅是聽到沈無雙喚他阿暮，如此動聽，如此自然，仿佛從來亦是如此。

“蕭氏兄妹的父親是西域毒王，他們是巫教世家，對巫蠱之術有幾百年的研究與傳承，所以他們對任何一種毒蠱都用得相當熟練，這是我所不及的。所以時至今日，我才發現我身邊的人中了奴蠱。”

“種蠱人將奴蠱種在自己想要控制的人身上，而自己服下母蠱，通過母蠱對奴蠱的控制來控制中蠱人，也被稱為子母蠱。通過母蠱將自己的意識傳遞給奴蠱，讓奴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能透過奴蠱看到奴蠱所見之物。能養子母蠱的人功力、定力、意志力都很強，因為初次操作奴蠱，中蠱人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意志，會與種蠱人沖突，一個不好，就會讓母蠱受損，種蠱人也會跟著精力受損。”

秦暮雨，聽著入神，沒想到世間竟有如此怪事。

“無雙，你覺得種蠱人是誰？”初次叫她無雙，還是有些生硬。

“雖然我五歲學醫，八歲研究毒術，可對這巫蠱之術也只是停留在書本。雖然沒辦法判斷是誰種蠱，可是破壞這蠱我還是有辦法的。”說完，嘴角閃現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可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

“我可是專程過來找你幫忙的！”看到沈無雙燦爛的笑容，秦暮雨突然覺得自己被沈無雙擺了一道，不過他愿意。

低頭耳語一陣，秦暮雨點頭答應，沈無雙便起身離去。

“阿暮，期待你的好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