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黑心一緊，怎么？陸甸的漏水下來啦？嘎！嘎嘎！三聲蛤蟆叫，驚醒了劉莊大院的守護團丁。

四個漢子拎著漢陽造和烏鈧，悄悄地摸上了二樓城墻頭，要給下面來個兜頭痛擊。

冀中的大戶們，常被陸甸上偷偷摸出來的土匪，趁夜劫掠。這些被稱為“漏水”的土匪，基本上都是才入伙的新人。

這些人不懂江湖規矩，或忍受不了陸甸上的清苦寂寞，一二人結伙而潛出，給大戶們造成了很大的麻煩與驚悸。

蓋于此，平原上的大戶們修建城墻和訓養團丁，就成了習慣，一代代延續了下來。即便小鬼子打進來，也沒法改變這種習慣成自然的民風民俗。

撲！

撲撲撲！

黑影依然在輕輕敲門，同時，伴著輕輕的喊聲：“開門，快開門！我是金杏。”

一直蹲在門后的二黑腦子一震，金杏？大小姐？這凌晨五更的回來了，是不是她哩？莫忙，莫中了“漏水”們的調虎離山計。

嘎！嘎嘎！又是三聲蛤蟆叫。這是提醒城墻頭上的兄弟們，注意哩，準備開槍!

拉著蘭花姑娘蹲在地上的金杏，這時才真正聽清了二黑的蛤蟆叫，不禁沖著門縫猛哈一口氣，快樂的叫道：“二黑，干哩？敢不讓大小姐進屋哩？”

湊近門縫努力睜大眼睛瞅著外面的二黑，冷不防被金杏的熱氣一呵，差點兒跌坐在地。再聽到大小姐的喊聲，這才知道是確是金杏回來了。

二黑忙左手往自已嘴巴上一搭，嘎嘎嘎！連續的蛤蟆叫，命令解除。城墻頭上的團丁都松了口氣。

因為，已有眼尖的團丁看出了黑影，仿佛是女人身影。

唉，兄弟，哪有凌晨五更跑來槍劫的女土匪？聞所未聞哩。大鐵門被人從里向外的推開了，二黑一步蹦了出來：“大小姐，嘻嘻，嘿，大小姐，真是你回來哩？”

“唉，二黑二黑，你咋一個勁的學蛤蟆叫哩？”

金杏拉著蘭花進了門，一面輕輕玩笑道：“敢情你是蛤蟆變的哩？爹哩？銀杏哩？”，“在睡覺，不，馬上起來了哩。大小姐，你們慢慢走，我趕前喊去。

”二黑說著，飛快的竄上了石階。

城墻頭上的團丁都站了起來，迎著金杏，一迭聲的問候到：“大小姐，你回來哩？”，“大小姐，莊主想你哩？”，“大小姐，回來就不走了哩？”

二樓房間的燈光，一一亮了起來，又慢慢暗淡下去熄滅，最后，只剩下了一盞。

晃晃蕩蕩的油亮下，老劉頭，銀杏，驚喜交加的看著女兒和蘭花姑娘，未語淚花先盈：“金杏哩，爹以為看不到你了哩，沒想到你還活著哩。鳴！”

“姐，回來就好哩，回來就好哩。鳴！”

“爹，銀杏，你們這是咋哩？”

毫不知情的金杏睜大眼睛，驚愕的問到：“我這不是好好的哩？”，“不是，是，那二少，現在有消息沒哩？”

老劉頭撫摸著女兒，老淚縱橫：“我不要你跟著出去，你偏要偷偷跟著二少跑到部隊打鬼子。這二少通敵潛逃，生死未了哩。害了你哩，你咋辦哩？”

金杏一把抓住了爹的雙手，拉動著嘴唇急問：“爹，你咋說胡話哩？誰通敵潛逃，生死未了？二少不是在部隊上哩？”

大家聽了，這才知道金杏還蒙在鼓里。

老劉頭和銀杏，還有蘭花姑娘便扶著她坐下，老劉頭聲淚俱下的把二少發生的事兒講了。

話音剛落，金杏瞪著大眼，慘白著臉兒，抖動著嘴唇，想說什么卻沒出立口，一下癱倒在坑上，昏花過去……

屋外，二黑和團丁默默的站著，聽著，春夜的濕氣撫著他們淡白的呵氣，心里沉甸甸的。

砰！遠方傳來一聲槍響，又是一聲；隱隱約約有女人的哭聲和狼犬的狂吠。晨霧，開始慢慢聚集彌漫，像一件件茫茫的衣服，輕輕的擠過來，披在他們身上。

“唉，這八路也不知咋哩？好好的，忽然就自已人殺起自已人來哩。”

一個團丁悶悶的搖搖頭：“這是自已跟自已過不去哩？”

“二少怕已死了哩？”另一個團丁幽幽說：“殺了那么多小鬼子，結果自已倒成通敵份子和財主的孝子賢孫，真弄不懂這世道哩？”

二黑沒開口，而是靜靜地呆呆的瞅著屋里，想像著銀杏可愛的身影，如何在春寒料峭中蕭瑟？

想著想著，二黑感到一陣心疼和莫可奈何。狠狠一捶自已的頭，蹲下地。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