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九眉梢微挑，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轉出長廊往林中去了。花鳶見此大奇問道：“姐姐？聚寶閣是什么地方？”

花椒苦笑道：“是咱家姑娘不愿去的地方。”轉頭向劉彩衣道：“我們需要準備些什么嗎？”

劉彩衣眼底掠過一絲贊許的笑意，抬頭望了望灰蒙蒙的天，說道：“天色正好，我們先去燒一大桶水，等熱透了，時辰剛好。”

花椒心領神會的隨她去，丟下愣愣的花鳶在那里想著姐姐的話。她腦中靈光一閃，瞬間明白過來，追著上前道：“那，那，那，姑娘會去嗎？”

花椒挽著她的手，輕刮她小巧的鼻子，反問道：“姑娘能不去嗎？”

…………

天色已漸漸黑下，夜風中傳來若有若無的清香。云鳳兒嘆了口氣，捋了捋低榻掛著的青紗羅帳，轉身點上了案上的蠟燭，燭火下恍惚落上了一層柔和的色彩，掩映著瑩瑩淡淡溫柔的暈黃。

云鳳兒坐在榻前，細看榻上之人，一張輪廓分明的面孔，因傷勢的原因不見血色，顯得略有些蒼白，漠然而淡定。她卻能感受到那閉著的雙目背后，眼神中的清朗明了依舊如此的清晰。不知已有多少年了，再未能這般靜坐凝神，相望于他。

燈火輕淡，她毫不避諱的伸手幫他解開衣衫，觸到他的手時覺得很涼。云鳳兒回身從一早劉彩衣備下的銅盆中取了布巾，從頸后至小腹，小心的替他擦拭身子。窗外月色如水，透過花雕窗格明明暗暗灑入些花影，她眸光輕動，突然吃吃的一笑。想起童小七常說：“你若是男子，我便嫁你為妻。”時滿目贊賞的神態，此刻倒也真像是一副蕭郎照顧蕭娘的畫卷。

云鳳兒潤了些水，想要替他抹擦手，卻猛然發現，這是一雙又粗又硬，結實有力，似乎任什么荊刺都刺不破它。她攤開自己的手掌，細如凝脂，白如玉璧，突然一種難言的滋味涌上心頭：原來你總將赤霄劍收在鳳飛閣中，竟是如此為我！她心中一軟，便用手指輕輕的撫摸他的手心，感到這雙手似乎在隱忍著什么樣的痛苦。

隨著她掌心的溫度，他的手逐漸變得溫暖。

“七郎……七郎……”

你知道我和他在一起，仍然不離不棄。

你知道他奪了你的位置，卻因我而不去計較。

你對我的恩情，我真的不知該如何回報。

可是，可是……

這些年，終是我委屈了你，終是我連累了你，終究是我欠了你呀！

淚水不期而至悄然滑落，有些東西，像冰箭銳利，抽的心肺生疼。她眸中透著深濛黯淡，他的存在，從未有任何一刻如此刻樣的清晰。她拼命壓抑著情緒，淚盈于睫，珠玉般滾落在衣襟間，只是她執意的抹去了這些討厭的碎玉。

伸手拉了拉被褥替他蓋好，在心底默默的念道：“七郎，對不起，我必須回去了。”

一點無聲的輕嘆，落下了一地的清輝落影。

……………

是我，牽了你一生的思念。

是我，欠了你一世的情緣。

紅塵萬丈，天地無涯。碾碎江南蒼茫，垂柳紫陌，終成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