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慢慢降臨了,白天無助的被黑夜擠出了這片天地,黃昏顯得那么凄美,妖紅妖紅的天,似乎在用血淚傾訴它的不甘,但又能怎樣?終究還是要被黑夜取代。
亂哄哄的班級仿佛約好了似的,忽然一下子全都安靜了下來,肖振隆踩著歡快的步伐走進高一(2)班,他站在講臺上,聲情并茂的說:“同學們,很高興,你們陪我度過了非常愉快的一周,明天我們連隊就要回去了,在這里,我衷心的祝福你們,愿你們學業有成,飛黃騰達,振翅高飛。”
由于他的嗓子啞了,說起話來顯得很沉重,明明是很愉快的話,讓他說的那么傷感,林三蓉站了起來,說:“班長,你給我們表演個節目吧,我們一起歡迎班長表演。”
底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肖振隆平舉雙手示意眾人安靜,待到大家都安靜下來后說道:“我也很想給你們表演節目,但我現在這嗓子,你們就讓我休息一下,等會兒嗓子不那么疼了我就給你們唱個歌怎么樣?”說著還怕大家不相信,從口袋里掏出一盒西瓜霜含片,挖出一片塞進嘴里。
“那好吧,下面有請林鳥鵬為大家演唱一首歌曲,宋zu英的《夢醒了》,哦,對不起,是那英的《夢醒了》,大家掌聲歡迎。”
看著大家果然被自己的口誤逗笑了,林三蓉滿意的坐了下去。林鳥鵬走到教室中間的空地上,深吸了口氣,唱道:“我想起你描述天堂的樣子,手指著遠方畫出一棟一棟房子……如果夢醒時還在一起,請容許我們相依為命,絢爛也許一時,平淡走完一世,是我選擇你這樣的女子,就怕夢醒時已分兩地,誰也挽不回這場分離,愛恨可以不分,責任可以不問,天亮了我還是不是你的男人。”
一曲終了,掌聲適時響起。這首歌王肥仔聽過,挺經典的,不過他倒是挺佩服林鳥鵬的,佩服他的勇氣,佩服他的機智,他竟然把原句里的“男子”全都換成了“女子”,還是臨時起意換的,因為王肥仔聽出林鳥鵬在唱道“是我選擇你這樣的女子”時莫名的慢了半拍,可能是他覺得一個男人唱“是我選擇你這樣的男子”有點別扭,所以才改的吧。
王肥仔剛想跟柳俊仔說點什么,就聽肖振隆說:“唱的不錯,同學們再次掌聲鼓勵。”等掌聲停下后他接著說道:“同學們,現在我教你們一項絕技,想不想學?”
“想!”
“好,讓我們一起對這個同學說,林鳥鵬再來一個,林鳥鵬再來一個。”
全場楞了有兩秒才一起大喊道:“林鳥鵬再來一個,林鳥鵬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你看。”肖振隆對林鳥鵬說:“大家對你有多熱愛,盛情難卻,你就再表演一個吧。”
林鳥鵬尷尬的撓撓頭,說:“那好吧,我就再給大家唱一首歌,也是那英的,歌名叫《征服》,不過我只會副歌部分,獻丑了。”說完他就扯開歌喉唱道:“就這樣被你征服,切斷了所有退路,我的心情是堅固,我的決定是糊涂,就這樣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我的劇情已落幕,我的愛恨已入土。謝謝!”
“林鳥鵬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肖振隆見林鳥鵬的囧樣,趕忙上去解圍:“其實呢,好東西也不要一次吃個夠,再說,拉歌的話,適當就好,沒完沒了就惹人煩了,所以,我們還是讓林鳥鵬同學休息一下,讓別的同學先表演吧。”
肖振隆說完示意林三蓉可以繼續了,林三蓉站起來,說:“下面有請蔡小明演唱歌曲《想和你去吹吹風》,肖華仔口風琴伴奏。大家掌聲鼓勵。”
蔡小明和肖華仔一起站了起來,倆人都沒有走出去的意思,只是站在座位上唱了起來:“想和你再去吹吹風,雖然你是不同時空,還是可以迎著風,隨你說說心里的夢,感情浮浮沈沈,世事顛顛倒倒,一顆心陰陰冷冷,感動愈來愈少,繁華色彩光影誰不為它迷倒,笑眼內觀看自己感覺有些寂寥,想起你愛恨早已不再縈繞那情份還有些味道,喜怒哀樂依然圍繞能分享的人哪里去尋找,很想和你再去吹吹風,去吹吹風,風會帶走一切短暫的輕松,讓我們像從前一樣安安靜靜,什么都不必說你總是能懂。”
歌曲一唱完他們倆就馬上坐下了,似乎很怕重復剛才林鳥鵬的悲劇。柳俊仔笑著對王肥仔說:“那個蔡小明唱的不好,那個肖華仔口風琴吹的不錯。”
“有本事你上,人家最起碼有上臺表演的勇氣,你有嗎?”王肥仔還在介意剛才的事,因此說話的語氣有點沖。
“又不是說你,你用得著這樣嗎?”柳俊仔諾諾的說。
“還說,要不是你,我會被班長叫去表演唱歌?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王肥仔對柳俊仔的裝瘋賣傻很是厭惡。
“原來你說這個啊,我看你歌詞都背的挺熟的,唱應該也沒問題啊,呵呵,你可別讓我失望啊。”柳俊仔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失你個球,鳥人。”
“好了,好了,大不了等下我陪你一起唱,現在看節目。”
見柳俊仔這么說王肥仔才沒再說話,不過他哪里知道,柳俊仔只是在敷衍他,他根本就不會唱《我不后悔》,如果讓他知道柳俊仔的內心想法,估計要出人命了。
“好,接下來由我小不點為大家表演豎笛,《小城故事》謝謝大家。”
林三蓉說完,從抽屜里拿出豎笛和曲譜,等掌聲停下后才緩緩吹起來,這是一首耳熟能詳的曲子,甚至有人跟著豎笛的節奏輕聲應和著,唯一的缺憾是,在最后副歌的部分,由于沒把握住,竟然破音了,這讓林三蓉很是郁悶,不過她這么陽光的個性,一聽到掌聲就把剛才表演失誤的不快全忘了。
收起豎笛,林三蓉不忘自己司儀的職責,朗聲道:“接下來有請班長為我們表演,請把掌聲獻給班長。”
肖振隆知道躲不過,于是苦笑著走到教室中央,正當他發愁之際,竟然看見有人開小差。于是他不動聲色的走過去,對那人說:“這位同學,我想你一定很樂意為大家表演節目吧。”
“班長,可是我什么也不會。”那人不好意思的說。
“王海,你就不要裝了,我昨天才聽你吹口哨呢。”不知道誰說了句。
“原來你叫王海,說謊可不好哦,既然你會吹口哨,就為大家吹一段吧。”
聽肖振隆這么說,王海只好點頭稱好,于是他雙手擋在嘴前,慢慢的吹了起來。王肥仔也小聲的跟著和,但和著和著,竟然跟不上了,王海竟然走調了,于是王海表演完后掌聲并不熱烈。
“好吧,好吧,我就為大家唱首歌吧,我們在部隊沒你們這么好的條件,當然,我不是說部隊條件不好,只是我們的業余節目很少,這首歌還是從收音機上聽來的,我也只會那么兩句,也不知道歌名,就叫它《游戲人間》吧,唱錯了大家別糗我。”肖振隆說完唱道:“世界太啰嗦,不分對和錯,像我這樣的老百姓,誰會在乎我,有錢的當老大,沒錢的難過活,就算是看不慣,我又能如何……笑容太甜,淚水太咸,山盟海誓到了最后難免會變煩惱太多,未來太遠,何不陪我一起放蕩游戲人間。”
等掌聲停下來后,肖振隆說:“就到這里吧,下面還是你們表演吧,總不能光看我的表演,也要給在座的每一個同學一個展現自己的機會。”
“肖班長,來一個,肖班長,來一個。”
肖振隆對眾人做了個暫停的手勢,苦笑著說:“沒想到我是作繭自縛啊,好吧,那我就再給大家露一手。”說完,他不知道從哪里拿來一張紙,然后很認真的叫眾人看好了,最后煞有介事的雙手在紙上來回搓,最后把那張紙掛在左手食指上,還很得意的說:“請看,露一手,露了一根手指頭。”
大家都驚呆了,久久的都沒有動靜,肖振隆也許是聽到了大家的心聲“你能不能再無恥一點”,所以他不好意思的說:“好吧,好吧,我請個人幫我表演可以嗎?”
說完也不管大家同不同意,走到王肥仔身前,說:“下面有請王肥仔為大家演唱《我不后悔》,說真的,王肥仔是我來這里記住的第一個名字,肥仔,來,盡情的唱吧,不過那歌詞你應該會背吧,剛才露一手不小心把那歌詞都給露沒了,你應該不介意吧,下面我們歡迎王肥仔。”
小振隆說完首先鼓起掌來,接著大家也跟著一起鼓掌。王肥仔只好站了起來,由于緊張,他雙拳握的緊緊的,憋了好久,他終于開唱了:“說好了不會頭不想承諾,緣分過了你別過頭,如果還有什么值得我逗留,我想是你愛過我……我不后悔我曾愛過,只是天涯從此寂寞……我不后悔我曾愛過,只是不能愛到最后,短暫的幸福,擁有就足夠,只要舍得就會快樂,會快樂。”
當全場跟著他一起唱出“會快樂”的時候,王肥仔心里的某根弦被觸動了,他很清楚的聽到陳二真的聲音,雖然是鼓勵,但卻讓他更加羞愧。他默默的坐下了,由于唱的太小聲,估計只有身邊的幾個人才聽的到,但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他的思緒早就飄到很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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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啊。”
“干什么?一個人在這里念詩呢?”
王肥仔抬頭看了下,發現是肖振隆后就又低下頭,說:“念什么詩,不過是背詩,不過夕陽,真的很美,只是很短,短的讓人心痛。”
“小伙子,年紀輕輕的這么傷感,內向不錯,太內向就不好了,感性不錯,太感性就是困擾了,雖然夕陽很短,但每天都能看見,不是嗎?”
“雨天就看不見。”
“哈哈。”肖振隆大笑道:“想不到你還會說冷笑話,不錯,幽默是建立人際關系的良好途徑。”
“班長,難道你就沒有不開心的回憶嗎?”
“有啊,誰說沒有,但整天想著那些不開心的東西,你不覺的累嗎?就比如說,你們學校的圍墻,真他奶奶的有夠滑的,翻過去竟然要花上我四五秒的時間,要知道我們連隊里我翻越障礙是最快的,你說這能讓我不傷心嗎?但傷心有用嗎?至少我翻過去了,我也相信,我多翻幾次就會越來越快,其實想想那些開心的事,不開心自然就忘記了。”
“沒想到你也會說臟話。”王肥仔看著肖振隆,鄭重的問:“我們以后還有機會見面嗎?”
“應該會吧,世界說大也不大,不是嗎?”
“但說小也不小。”
“小伙子,為什么你總要用跟別人不一樣的思維想東西?”
“我也是屬虎的!”
“什么意思?”
“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唐伯虎寫的。”
“呵呵,轉這么大個彎,小伙子,我們阿兵哥可都是直性子。”
“我會永遠記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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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王肥仔走神時間,表演已經換了一撥又一撥,也不知道是誰,竟然把隔壁的一班長都請來了,還有連長。
一班長表演的節目也是唱歌,唱的是那首《軍中綠花》,不過王肥仔覺得他唱的沒有肖振隆唱的好聽。一班長唱完后大家一致要連長唱,可是連長總是推辭。就在大家就要放棄的時候,肖振隆說:“大家聽著,我們連長可是我們連里的貓王,大家掌聲要熱烈一點。”
迫于強大掌聲的壓力,連長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后說道:“既然同學們這么熱情,我就給大家唱一首歌吧,不知道大家想不想聽《軍中綠花》的完整結尾?”
“想!”
“事先說明,我唱完后不許再拉歌。”
“好!”
聽到這聲好,連長才開口唱道:“軍中綠花送給她。”
等了好久沒見連長接下去唱,眾人這才知道上當了,就當大家要抗議時,學校廣播傳來那叫人厭惡的聲音:“現在已經十一點多了,各班同學馬上散會,不要影響部隊同志們的休息,他們明天還要早起,你們也要開始上課了,所以大家早點回去睡覺,宿舍十一點半熄燈,教室五分鐘后熄燈。”
連長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趕忙說道:“好了,很感謝你們的款待,讓我們度過了非常愉快的一周,但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雖然我很不舍,但我們應該服從命令,所以,我宣布,解散。”
我發誓,這是我這輩子聽到的最讓人氣憤的解散。
王肥仔在心里暗暗說著。他沒發現,其實在連長說解散的一瞬間,他的眼淚很不爭氣的流了出來,幸好已經熄燈了,所以沒有人看見。
雖然教室黑漆漆的,但還是有很多人聚在這里,他們商量著要送班長一個禮物,但究竟送什么,談論了很久都沒有答案,最終也因為班長說部隊禁止亂收東西,否則要受處分,因此也就作罷。
有些人朝夕與我們相對,我們卻從來都不會因為他們而心有漣漪;有些人雖然只是擦肩而過,卻留給我們抹不去的印記。
王肥仔也不管看得見或看不見,在筆記本上寫了以上這句話。黑夜,吞沒了一切,卻吞沒不了他的傷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