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小王還清晰地記得當初來中鐵二局時，那時的他是激動的，是興奮的。他中專畢業，一畢業就進了中鐵二局。中鐵二局在當時名氣還是很大的，在全國各地都有施工項目，效益還很不錯。按當時的就業情形來看，照他的文憑，進中鐵二局是很難的，當時進去的基本是大?；蛘弑究飘厴I生，但他還是很幸運地進去了。當時身邊的同學都羨慕他，說來到了大的國有企業，進去了就有了鐵飯碗，生活與工作就不用愁了。而其他的同學，畢業了基本沒找到固定的工作，大部分去了上海、深圳、廣州、中山等南方城市打工，跟他們相比，小王感覺自己是幸運的，是命運眷顧了他，所以，他很珍惜這份來自不易的工作。他對自己說，一定要好好工作，不能辜負了這份幸運。

第一份工作，小王分在了GS省北部那邊，那是一個國家級大型鐵路項目，項目部主要修建一個長達十多公里的隧道，技術難度與施工難度都很大，可以說這個隧道是全線的一個重點工程，受到了上級領導的高度重視，經常有鐵道部、省市級領導下來檢查工作，對施工安全質量與進度提了很多具體的要求，把整個項目部弄得每天都緊張兮兮的，好像過去打仗一樣。

小王所在的項目部設在一個小山村里面，四面都是山坡，山坡上偶爾能看到點綠草，說是小山村，其實里面沒有幾乎人家。在北方，村子都很小，零散地坐落著幾戶人家。一看到眼前的項目部，小王原本充滿希望與憧憬的心，一下子就涼了半截，好像從天上一下子落到了地上。這是什么鬼地方啊，人能在里面生存嗎？中鐵二局這么大一個企業，怎么能把項目部設在這樣一個兔子都不拉屎的小山村呢？小王不敢相信眼前的現實，感覺上當受騙了。但既然來到了這里，再回去是不可能的，只能硬著頭皮干下去，能干到什么時候就到什么時候，只能看后面的路走得怎么樣了，小王自我安慰道。有時，一個人在面對困難的時候，自我安慰能起到很好的效果，不然，鉆牛角尖只能給自己找麻煩的。這句話在小王今后的生活與工作中體會很深刻，在他遇到困惑的時候時時在他耳邊響起。

三

項目部第一個接待小王的是辦公室職員小劉，那時的小王跟小劉差不多年紀，所以，他們倆住在了同一個宿舍。宿舍是那種簡易房，遠遠望去，好像一個四方形的盒子一樣。這樣的房子，夏天住在里面很熱，烤得人全身流汗，冬天很冷，冷得人要蓋好幾場輩子?，F在看看全國的施工現場，大部分都是住的這樣的房子，因為這樣的房子蓋和拆都很簡單，且價格便宜，節約成本。

去的第一個晚上，小劉跟小王聊了很多。本來小王很困了，走了那么長的路，轉了幾趟車，本想到了項目部好好睡一覺，但那天小劉似乎興致很高，喜歡說話?？赡芤粋€人在這個項目部呆得久了，又找不到幾個能說話的，現在找到了，于是話就多了起來。他說，當初他來項目部的時候，心情也是失望的，也想過干段時間就辭職回去，找份新工作，最好是穩定點的、工作環境好點的工作，薪酬不高也沒關系，穩定是前提。但過了一段時間才發現，要離開是不可能的，離開？去哪里呢？到其他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工作也不好找啊。現在滿大街找工作的人，哪一個不是大學生，學歷拿出來都高得很。想想，在中鐵二局，畢竟工作是穩定的，只是工作環境與條件有點差，但如果混好了，當官了，成為了項目部的第一把或者第二把手，很多東西都會改變的，當然包括工作環境了。小劉還說，在中鐵二局，只要好好混，機會還是很多的。他說項目部的經理，年紀還不到三十五，現在就當了項目的第一把手，手上的權力大得很，幾個億的項目都屬于他管，生活也過得很好，還把老婆調到了身邊工作。聽小劉說了那么多，小王問，你以后準備一輩子呆在中鐵二局工作嗎？你希望一輩子都那么漂泊著生活嗎？不問倒好，一問，小劉不說話了。他想解釋，想把自己的抱負說出來，但想想，還是不解釋的好。這樣的問題，解釋能解釋出什么未來呢？未來的路，又有幾個人能知道呢？一個人如果能把目前腳下的路走好，就很不錯了？因為，大部分都沒把腳下的路走好，都走得歪歪扭扭的，不然社會也就不會那么復雜那么混亂了。

那個晚上，小王沒睡好，他知道，小劉今天晚上的話是說給他聽的，但也是說給他自己聽的，自己給自己信心，自我安慰嘛。當一想想明天升起的太陽，明天的生活，明天又明天的一個個生活，他就心煩。一心煩，就睡不著了，腦袋里全是亂的，一會兒想到家里的父母，想到他們在家里怎么樣了，身體是否好些了，一會兒又想到了在另外一個很遠城市的女朋友小陳。是的，女朋友，小陳，那是小劉在學校讀書時談的女朋友，跟他同一個班。本來也想讓小陳進中鐵二局，但因各方面因素，小陳沒進來，而是像其他同學一樣到南方沿海城市打工去了。一晚上，小王就這樣胡思亂想著，一直到天亮，到新的一天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