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他像一個偵探那樣在房間里仔細地檢查著。也許是屋子里太熱了的緣故，也許他壓根就不喜歡他的那身女人裝束，這個時候的他是光著身子、赤著足的。他心很細，也很專業的樣子，不管是樓上還是樓下，只要是和電有關的地方，每個角落他都不打算放過。因為他一定要弄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死的，若真是被電死的，那么那電又是打哪里來的？又怎么會通到了浴缸里，這也太過離譜了吧，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不可能的事。

他非常氣惱公安機關給出的那個所謂結論：沒有他殺的足夠證據，也沒有自殺的足夠證據，不能排除意外死亡，只能是暫不立案。

“意外死亡？放你媽的屁。暫不立案？我就呸吧。這可真是荒唐死了，這就是典型的不作為嘛。”

可是人家公安機關就是不作為了，他一個小小人物又能昨樣，又能有什么辦法？不過他倒還行，他倒還真的就想出了點辦法。他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公布到了網上，公布的時候當然是有些夸大其詞的，有些聳人聽聞的，有些道聽途說添油加醋的。他的目的當然是希望得到大眾的同情，得到社會的關注，并給公安機關施加一些壓力。還別說，效果還真的不錯，各大門戶網站還都給了轉載，關心的跟貼一堆又一堆，譴責的聲音更是一片又一片，這可是他沒有想到的事，是始料不及的。

光著身子在那里檢查了半天，看得出，他并沒有什么收獲，反而倒累得夠嗆。他有些氣磊，也有些沮喪，更多的還是奇怪。“哪里都是好好的呀，她怎么就會觸到了電，并且還被電死了呢？”他坐到她的床上，一副百思不解的樣子。后來，他又站起來，在屋子里來來回回的那么走了又走，并且還點上了一支煙。再連抽了那么幾根之后，他終于確定了他自己給出的那個答案。“是的了，不可能是自殺，更不可能是意外，她一定是被人害死的，那么害他的那個人也一定就是你。沒錯，姓喬的，除了你不會再有別人。好你個王八蛋，你就給我等著吧，我可不管你當著多大的官，有著多大的實力，我肯定是饒不了你的，做鬼也不會。”他笑了，只是他那笑說不上是冷笑還是別的什么，這個時候的他再看上去，倒是有些過于猙獰，有些過于惡狠狠地了。

答案出來了，他倒反而沒有什么事可干了，但他卻并不想走，因為舍不得。他明白，這是他最后一次到這里來了，他是愿意再多坐那么一會兒的，再多陪一陪那個已經并不存在了的她的。眼淚也沒有了，倒不是哭干了，而是他不想哭了，他已經沒有了悲傷，或者說是壓制住了他的悲傷，他只剩下仇，只剩下恨，當然了，更多的還是悔，無盡的悔。他坐到窗前，首先看了一下自己家的窗戶，就在馬路的對面，不遠處的那座樓里。無數個夜晚他都躲在那里偷窺著，偷窺著這里的一切。他就如同一個極是認真的觀眾，遠遠地張望著發生在這棟房屋里的所有故事……

恨著別人的同時他也恨著他自己，居然沒能阻止這個故事中那悲劇的發生。其實他也深深地明白，他才是這出悲劇的真正制造者，是的，沒錯，就是他，他才是那個罪該萬死，不能饒恕的罪人。

窗前的小桌上放著一架望遠鏡，很高級也很高檔的那種，他把它拿在手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喜歡。這么說她也是個深夜里的偷窺者，自己怎么就從來都沒有發現過呢，那么，在那些無數個偷窺的夜里，她是他眼里的故事，可誰又是她眼里的故事呢？她又在那些她的故得到了什么愉悅呢？

通過望遠鏡他看到，那一家里安安靜靜，有一個大概還是在上中學的孩子在那里學習。那一家里烏煙障氣，有幾個男男女女在那里打著麻將。那一家里清清冷冷，有個中年女人獨坐在沙發上抽煙。那一家里熱熱鬧鬧，有幾個少年在那里猜拳喝酒……

那么，這里邊那家的故事又是她的最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