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悄悄地，喬志明走出了賓館，似乎只為買煙，也似乎只為買酒、買醉。

這是一座經濟發(fā)達的南方城市，夜生活的內容也是極其的豐富，雖說已是凌晨，可到處都是消暑納涼的人們。你看，大排檔里吃吃喝喝，熱熱鬧鬧，街上也是燈紅酒綠，霓虹閃爍。眾多的夜不歸宿的小男小女們更是呼來喊去，不但顯示著自己旺盛的精力，也顯示著生活的美好和活著的情趣及樂趣。

一開始喬志明還有些不大適應，覺得這一切都是那樣的不太真實，像是在夢里。好吧，既然是在夢里，那么自己這肯定是在夢游。可不是么，這都幾點鐘了，街上哪里就會有這么多的人，他們，或者說是她們，早上都不用起床嗎？他們都不用去做工，都不用去上班嗎？那他們的生活費用又是打哪里來的呢？不去掙錢就沒有錢用，這個道理很是樸素，誰都會懂，那么他們又是如何吃飯穿衣，如何養(yǎng)兒供老，如何生活的呢？想想自己居住著并領導著的那座城市，這個時間應該已經是寂靜無聲的了?？墒窃倥闹X袋細想想，也就又豁然了。噢，對了，人家這里是南國，這里的白天實在是太熱了，所以這里的人們是不大在白天，尤其是中午做工的。白天是他們睡覺打牌喝茶的時光，只有到了晚上，晚上才是他們的黃金時段。這大概也正是南方北方生活上的主要差異吧。

實際上自己曾經是來過這座城市的，并且還來過了好多次。當然每次來也都是和這次一樣，主要是來開會，旅游這些項目都是當地政府安排好了的，所以并沒有真正的像今天夜里這樣，很好很親近地接觸一下這座城市。忽然又想起第一次來這里的時候，那更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了，對了，差點忘了，那還是和張依麗一起來的。那時的張依麗很小，還是個在校的大學生呢，自己當然也不大，剛剛和王小燕結婚不久，也和小李一樣，只是個小小的秘書。雖說那次只是路過，雖說那次并沒有仔仔細細地品味一下這座城市里的各種美好，但那些記憶還是有的，還是深深地印在腦海里的。

記得張依麗很愛吃這里的小龍蝦。記得那時他們倆也是像當地人那樣，穿著大褲衩，趿拉著雙拖鞋，坐在大排檔里，一吃就是二三斤。記得張依麗吃小龍蝦的技太很嫻熟，一副很會吃的樣子。只是記不得自己那時還都吃了些什么，但啤酒肯定是在喝的了，肯定也是很能喝的，幾瓶不醉的樣子。記得那也是個夏天，熱和潮濕搞得他倆極不習慣，要死要活的，所以匆匆地就離去了。

找了個人相對少一點、安靜一點的大排檔坐下，點了兩份小龍蝦，又要來了幾瓶啤酒，喬志明自斟自飲起來。只是越喝心越煩，越喝心越悶，有著無言的說不出的苦楚。真想找個人好好地訴上那么一訴，說上那么一說，必要時，也哭上那么一哭吧。小龍蝦是不想吃的，不但不愛吃（那其實是張依麗的最愛），也沒有那胃口，只好放在那里擺個樣子。想想好像還缺一盒煙，便又從旁邊的煙攤上買了一盒，這下全了，煙酒都有了。只是煙抽了，酒也喝了，那心卻照樣還是安靜不下來，仿佛那黃泉路上正在行走著的張依麗不但并未走遠，而且還又走了回來，還徑直走到了他喬志明面前，正在哀怨地看他，于是先是怕了，嚇得冷汗都下來了，便想著要不要去燒些紙錢給她，讓她快走快走，再不要來糾纏自己了，一輩子都不要來。后又想想，我又憑什么給你燒紙，我喬志明倒底欠了你什么了？我又憑什么怕你，明明是你先來害我的嘛。這么一想膽子倒就又大了起來。是啊是啊，既然你張依麗來了，那咱們就講講理好吧，在你張依麗活著的時候，我喬志明給的你還少嗎？對了，不但是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一件事上我又不是疼著你愛你讓著你呢？好，咱們講完理了再找個地方評評理，你信不信，閻王爺那我都敢和你去，因為我沒做虧心事嘛。對對，我是雇人殺了你，可這不都是你逼我這么做的嗎？你逼的已經沒有了活路了你知道不知道，你說你有多狠。你呀，你也該摸摸你的良心，從認識你的這些年，我又有哪一點對不起你了，你至于要往死里害我嗎？你對得起我嗎？你說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