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兒?”李賢倏地站了起來,拿腳便往外走。
“殿下!”突如其來的變故,叫方才的溫柔氣氛頓時煙消云散,悅娘本能想去挽留。“殿下,先將人叫進來問問情況吧。”
李賢推開悅娘放在他胳膊上的手,卻看到她瞬間慘白了的臉色。于是他試著將焦急的語氣藏起,耐著性子言道:“你先休息吧!王妃那邊無事的話,我便過來。”說完,便頭也不會的離開了。
話雖說的婉轉,但是悅娘知道他今夜不會再回來了,下一次再來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夫人,婢子說錯話了……”丫鬟茯苓帶人送走了李賢,回來時便看到倚門而立的悅娘。她穿得單薄,手扶著門框,臉色很不好看。
“你哪里有錯?”悅娘扶起了跪在地上的丫鬟。茯苓是她從母家帶來的,她從不對她說一句重話。
“夫人,婢子不該放素馨進來的,殿下好不容易才來一次,就這么被她叫走了。”茯苓臉上有些忿忿不平之色。
“說什么傻話,要是王妃妹妹出了什么事情,我……心下怎么會好受。是我自己沒有福氣,怎么可以怨怪他人……也許,我就不該存什么奢望,可是茯苓,這輩子還那么長,我該怎么過下去?”說著說著,悅娘的淚便流了下來。
一輩子那么長……
“快去陌塵閣那邊看看王妃怎么了?有身子的人,跌倒可不是什么小事。”她悄悄拭了淚,對茯苓吩咐道。不知為什么,心里有些擔心,有些不安。
“夫人,你……太善良了……”茯苓雖不滿,但是看到悅娘一臉的嚴肅,便不情愿的往陌塵閣趕去。
陌塵閣這邊已經忙翻了天。
李賢根本沒有預料到這邊會是這樣一種情況。如果知道,他一定不會去別處。
“殿下,穩婆說王妃怕是要生了。”來告訴他情況的是瑾云,門已經關閉,燈下印著來往穿梭的人影。
“到底怎么回事?”
“王妃午后去了程夫人那里,方才回來的晚,在路上跌了一跤。”瑾云如實回答。
“疾醫怎么說?”
“疾醫說王妃是受了驚才會早產,他開了方子,婢子已經派人去煎藥了。”
“知道了。你快去照顧王妃,好好照顧她……記住,要隨時譴人過來告訴我情況。”一向冷靜自持的人,此刻有些慌亂無措。他的子嗣本來就寥寥,更何況如今生孩子的是貞兒。
瑾云退后,具襄匆匆趕來。恰逢年末,食邑歲貢之事就足夠讓他忙得焦頭爛額,加上王妃信佛,特地從府里拿出許多布帛,糧食叫他周濟長安的窮人,因此他直到方才才回府。了解了情況之后,他才隱感事情不妙。
“殿下,好歹去屋子里呆著吧,天這么冷,您的身子要緊啊!”李賢匆忙間,身上只隨便穿著一件夾衣,此刻臉色很蒼白。
“具襄叔!”冷冷的白氣自他的嘴里呼出,朦朧的霧氣里,他的眼角眉梢全是擔憂,“我很害怕。”
周具襄心猛地一顫。他總能記得李賢六歲那年,他第一次見他的情景。彼時正值三伏天,小小的孩子立在紫宸殿前任汗將后背都浸透了。具襄記得,他想幫忙通傳之時,李賢輕輕擺了擺手,一臉的端重:“公公莫要擾了圣上休息,做臣子的在此等候片刻只是盡忠罷了。”他的小臉上有不合年齡的成熟穩重,說出的話更是叫人震驚。具襄暗暗揣測,這個孩子長大,必定是有大出息的。十三歲沛王李賢出宮別居,具襄恰好隨侍來到了王府。他做事細心周全,又對李賢一片忠心,所以很快就成了王府的管家,李賢對他也很信任,私下里用了“具襄叔”這樣的敬稱。他不得不感激崇敬。多年過去,李賢越發英姿出眾,他言談從容,舉止端雅,頭腦敏銳,又肯下士尊賢,很快便傳出了賢明的名聲。周具襄知道,由于自小便忍受著流言對于他身世的污蔑,李賢是敏感的,也是脆弱的。不過他慣于將它們隱藏至深,如今看來,只有王妃才能將其毫無保留的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