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姑娘（三）

軒琮帝進來時，步履竟是微微虛浮的，仿佛陷在泥沼里的孩子，安全感全無。他斥退了侍婢，獨留兩三個親信遠遠站著，沒人敢往桌子這邊看。

“繹兒……”大概由于沉醉在自我里，蕭姑娘并未察覺到軒琮帝的到來，他只能朝她輕喚，聲音喑啞。

蕭姑娘——蕭繹，緩緩抬頭，清秀卻又別有一番韻味的面龐上沒有多余的表情，唯獨憂傷停留不走，那份哀愁仿佛一切都無法救贖。

空氣里是清淡的迦南香，縈繞鼻尖，她卻仿佛從中聞到鮮血蔓延的味道。

看到軒琮帝走到旁邊坐下，蕭繹將整個瘦弱的身軀都放進了他的胸膛，不知是因為這胸膛冰冷令她顫抖，還是她的顫抖令這原本溫暖的胸膛冰冷，她覺得那種從該未曾遠去的痛楚使她昏昏欲睡，但神智卻是格外的清楚。

“噬哥哥……”好想閉上眼睛睡去，卻無論如何也辦不到。她唯一能辦到的，只是恍惚地叫著只有自己能喚的名字，從中汲取微弱的能使自己鎮定的力量。

蒼霽噬將她摟得很緊，仿佛用盡了力氣，尖削的下頜輕輕擦著她披落的青絲，緘默著，直到四周悄無聲息。

最終，他將蕭繹的背放在自己肩上，執起銀筷，將快要冷掉的菜夾到她的唇前，“乖，吃飯好嗎？你若不吃怎能行呢？”

蕭繹沒說話，卻是張開嘴吞下了這口菜。

第二口時，她說，“你吃吧。”于是蒼霽噬也吞下了這口菜。

周而復始，等到兩個人都感到微飽時，氣氛又沉默了，像是再好的陽光也透不過重重帷幕照進來。

當眼前出現河一般的血瘋涌而來的景象時，她臉色慘白地抓緊了蒼霽噬的胳膊，埋進他懷里什么也不敢看。

她的聲音像是從云端傳來，蒼霽噬聽到她迷迷糊糊地說，“噬哥哥，救我……救我……”

蒼霽噬蒼白的大手緩緩地拍著她的背，像是哄著稚嫩的嬰孩般，面上的憂傷卻似乎永遠也排不掉。

每年，這個日子，兩個人都會緊緊相擁，什么也不說，只是將心與心貼得很近很近，就像是受傷的孩子通過彼此取暖一樣。從早到晚，等到星辰蔽空，等到夜深人靜。

但今夜，卻并不怎么平靜。

寢宮外吵吵嚷嚷的，不絕如縷，愈漸響亮，男男女女的聲音合在一起，像是在爭奪什么。

蕭繹躺在蒼霽噬懷中，長長的睫毛微微打顫，這嚷吵將她的神智絞在一起，腦袋里一片混沌，充斥著腥紅的血液。

“叫他們滾啊！”她捂著耳朵大叫，聲音仿佛從剛寒冰里撈出，尖銳而凄冷。看到她不停搖晃著腦袋，蒼霽噬只得將她摟得更緊，原本哀痛的臉上怒氣橫生，他陰冷呵斥道：“外邊在干什么！全拖出去！”

兩個心腹連忙哆嗦著將門拉開，從未見過君王如此發怒，心下一陣駭然。正要快步出去趕人，沒料到一身綺羅紅衣的臻妃竟然沖破了侍衛的阻擋飛奔而來！

“娘娘！回去！”璟詹心下一駭，快速沖到她面前，攔住去路，卻聽到大殿里響起一聲凄厲的尖叫！蝕骨寒冷！仿若從地獄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