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咬著唇不說話，沒過多久，臉色就因為窒息而變得青紫。鳳城連忙松手，嗆咳聲里，只聽白衣女子斷斷續(xù)續(xù)地笑道：“你何必，拂逆了你寶貝妹妹的意思……你不是向來最疼她么？上次她來到這里，留給我的最后一句話便是‘既然你不想活了，那就由你罷’……”

鳳城一愣：亦柔竟也來過這里么？——想必是自己告訴她說，欲借這白衣女子的緣由除去吳越王，所以她才會著意留心這女子的死生罷！他玲瓏如玉的妹妹，卻到底還是善良溫和如斯。

“早在你入府行刺之后，我就想除掉你了，只是我哥哥不準(zhǔn)。我是看在我哥哥的份上，才過來查看你的傷勢，想為你續(xù)命的。不過你既然了無生意，那就算了，隨你怎么辦罷。”鳳亦柔到底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兒，雖然心里深恨這白衣女子，音容卻還都是平靜無瀾的。

白衣女子也絕非等閑，微微笑著說：“是我枉費翁主的一片好心了。不過，沒從我這里找到‘幽蘭成殤’之毒的解法，翁主應(yīng)該很失望……不止是失望，翁主應(yīng)該很著急罷？”

鳳亦柔足下略一停頓，轉(zhuǎn)過身來，卻還是淺笑如常：“我哥哥欲成大事，卻也不是非藉了你不可。倒是你自己，倘或‘若水’之毒一朝發(fā)作，你應(yīng)該就能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了。”臨走時，她又回眸微笑著補充了一句：“別急，離毒發(fā)之期，最多也不過五日了……”

白衣女子雖然不清楚鳳城欲藉自己成何“大事”，但她記性極好，此時便一字不差地把鳳亦柔的原話說給鳳城聽了。卻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獨獨略過了‘幽蘭成殤’的解藥那一段。而后她辛苦笑道：“你的妹妹，她是三天前來過的。”

鳳城心里恨極，竭力隱忍著，便聽那白衣女子又說：“至于水云寒給我的那瓶解藥么……早在我剛被關(guān)入天牢的時候，我就把解藥毀得干干凈凈了。——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知道了，為什么天牢的百般酷刑，甚至連你妹妹研制的‘迷魂湯’，卻都奈何不了我了罷？”

最初的震驚和痛怒過后，鳳城卻反而平靜下來，看著白衣女子璀璨如星、盈滿了幽深笑意的眸子，他略帶了悲憫地漫聲問道：“你是早就做好一死的準(zhǔn)備了罷。然則，費了如此心計與周折，卻沒能殺得了我，你真的就這么甘心赴死么？”

聞言，白衣女子不免又稍稍激動起來：“我是不甘心，你和獨孤玄武沒有死在我刀下，我縱赴黃泉，到底也還心懷遺憾……”

說著，怨毒的目光卻漸漸清澈，是微含了溫婉的迷離：“可是自從達(dá)朗走后，我就再也沒想過，我還要獨活下去！不管大仇得報與否，我都會去找他，永遠(yuǎn)和他在一起……”

一種類似于感動的情愫，自鳳城心底悄然而生——原來愛一個人，還可以是這樣的么？這樣的干脆、這樣的純粹，這樣的不計一切。然而，到底也和自己所背負(fù)的父母之仇不一樣啊。若他也是大仇未報，就兩手空空地赴了黃泉，他又該以何顏面去見父母呢？

“至于你，鳳城，我永遠(yuǎn)都不會忘了你的名字。便是過了奈何橋，飲了忘川水，冥河彼岸，我也會記著你的！”白衣女子清泠泠的聲音，卻又帶著無盡的怨念，“我死之后，三途河邊，就又多了一個等著你的人了。鳳城，你遲早也逃不脫的……”

聽白衣女子如此說，鳳城挑唇笑了笑，眉目如畫：“你也要去三途河邊等我么？承蒙佳人垂愛，城不勝榮幸之至。——不過你尚未見過我今生的真實模樣，我只怕來世在三途河邊，你會認(rèn)錯了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