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我來看看你。”鳳城慢慢地說，喉間仍有著些許不適。

滿是血痕的身影似乎微微動了動，卻并沒有轉過臉來。其實，剛才開門、落鎖的聲音，她都已經聽見了，包括獄卒所說的話——他稱呼來人為“大將軍”，指的應該是鳳城罷？想不到這人還真是命硬，中了‘幽蘭成殤’之毒、又自己折騰了自己一番，竟然還是沒死成……

看來，那個柔翁主的醫術，比她預料的還要好很多。早知如此，她當時就該一刀殺了她的，也免得她三番兩次地救活她哥哥……白衣女子滿心惡毒地想著，竟不曾察覺，已有肅殺之氣自她周身流轉。

多年的軍旅生活，早已練就了鳳城超乎想象的敏銳。感受到白衣女子毫不掩飾的殺氣，他緩步走上前去，順手撥開她遮掩了面龐的散亂烏發：“我早就聽說了……你還真是倔強呢。”

——據說自軒轅皇朝開國以來，刑部所屬的天牢里，還從未關押過像白衣女子這么令人頭痛的囚徒。

即便是酷刑加身，白衣女子的臉上也絕不見有絲毫苦痛的神色，更不用說讓她“招供”了。就連鳳亦柔研制的“迷魂湯”，刑吏們也都給她用上了，卻只是毫無效用。所以，將近一個月的刑訊過后，除了知道她是個“刺客”之外，刑部屬僚對她的其它一切都一無所知。

也許，她已經承受過最痛苦的痛苦，所以現在這些皮肉上的折磨對她來說，都已經算不得是折磨了。便是迷魂湯都無法讓她開口，還能再指望些什么呢？負責主審的刑部尚書慕寬仁不免急怒交加，直欲跳腳，卻又不敢上奏皇帝，只怕上面反而怪罪下來，說自己辦事不力。

而今忽聞鳳城要來“看望”這個白衣女子，慕寬仁不由得大喜過望，連忙令人一路放行。只盼鳳城機謀深遠、手段伶俐，能夠幫他啃下這塊硬骨頭，他好去向獨孤玄武交差。

“我很是有些奇怪，”鳳城一邊說，一邊把獄卒早已為他備好的一個錦緞坐墊鋪在地上，在白衣女子面前坐了下來，“你怎么能一點兒都不怕疼呢？——我太清楚這些獄吏的手段了，那可不是一般的狠辣殘忍，似乎并不在我之下……也真是難為你了。”

白衣女子聽如不聞，只抬手攏了攏狀如碎條的凌亂衣衫，盡量離鳳城遠一點。況且一味低垂著頭，亦看不出她臉上是怎樣的神色。

鳳城心下忽而泛起莫名的憐惜，卻又對她近乎無禮的舉動略感不悅。然而他的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的沉穩：“我是真的感到奇怪……聽說他們連迷魂湯都用上了，卻仍然奈何不了你。我曾聽亦柔說過的，服了迷魂湯之后還不肯說實話的人，只會痛到生不如死呢……”

見白衣女子仍不開口，鳳城淡淡一笑，似乎無心地伸出手去，卻正好按住了她手臂上還不曾愈合的一道鞭傷。指尖緩緩用力，眼看著又有鮮血從崩裂的傷口中冒出來，浸染已經破損不堪的白衣。

“怎么樣，這種滋味好受么？”鳳城并不敢多看那些殷紅的痕跡一眼，卻仍然挑唇淺笑，風華無限。

可是白衣女子依舊淡靜如故，鳳城略有些惱怒的同時，也不免暗自驚訝。凝眸仔細盯著她的臉，卻看不出分毫苦痛的痕跡。

這般漠然，倒并不像是刻意裝出來的……鳳城在心里忖度著，莫非這個冷若冰霜的女子，果真是無知無覺的么？

一直沉默不語的白衣女子，值此卻終于抬起頭來，平靜而淬利的目光，驟然指向鳳城：“你感到很奇怪么？我卻感到很失望……原以為，你會和審訊我的那些人有所不同，不過現在看來，你和他們倒真是一丘之貉了，總不過爾爾……”

鳳城聞言一愣，旋即卻饒有興致地笑了笑，抬手捏住白衣女子的下巴，迫使她仰眸看著自己：“就是嘛，你要這樣才有趣，我喜歡……”

因為咽喉受傷的緣故，鳳城的聲音聽上去緩慢而低沉。因此這句話說出來，便似乎有了一種別樣的意味。白衣女子不由得心下著惱，一瞬不瞬地盯著鳳城，冷厲的眼神直如冰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