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父親去看看母親，她的身體一天差似一天，可是父親總是以各種正當(dāng)?shù)睦碛蔁o限期地擱置。

如果此時病中的母親能見到父親的到來，她會開心不已，無奈，我無能為力改變父親。

我不知道那妖狐子紅芍使出了什么解數(shù)，讓父親可以這么迷戀她，讓父親真當(dāng)她是個稀世的美人。

冬去，春暖花開。

好在盼來了春天，春風(fēng)拂面，人的精神也都煥然一新。

牡丹在李伯的精心伺候下，一片綠海，有聚有散，有直有斜，有的花芽已肥大飽滿起來，剝除外面的鱗片，可見幼小的花蕾。

我每天都陪著母親去看牡丹的長勢，想到馬上就能用鮮艷的牡丹花瓣做藥引了，止不住地喜上眉梢。

這天的天還未曾亮透，順喜就把我叫醒，說李伯找我，不知他找我有什么事。

我換好衣服，走到門前，李伯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我摸不著頭腦，不知所為何事？趕緊將他扶起。

李伯老淚縱橫，我把他扶到椅上坐下，他就是不肯。

“小姐，你可要救救那些牡丹，那里可是有很多稀世的絕品，不能踐踏。”

我莞爾一笑，道：“牡丹園里的牡丹不會有人去破壞的，這么多年了，那是父親專門為我和母親造的后花園，當(dāng)初父親就說過全洛陽城的名品都聚在此。”

“你有所不知哇，喬管家跟我說了，今天上午這牡丹園里一半的牡丹就要被鏟除，夷為平地，他讓我把能轉(zhuǎn)移的全部移走，可是這許多的牡丹，能移到哪里？一時片刻間是辦不到的，眼看天就快亮了，小姐，一定要救救那些牡丹，那可是我的命根！”

我承認(rèn)，那里是李伯的命根，也會是母親的命根。

為什么要鏟除？父親為什么要鏟除？

我火冒三丈。

“我去找父親。”

“他不在府上。”

父親不在，一定在他為紅芍購置的別院里。

我安慰好李伯，就四處開始尋找父親，的確不在府內(nèi)，我騎上寶兒，快馬加鞭地來到別院，馬的籠頭下那艷麗的紅纓飛舞著。

別院的門緊鎖。

我沒有找到父親，或者他知道我會拼命地找他，已找個地方躲了起來。

日頭已出來，我赫然一驚，必須回來守在牡丹園里，不然喬鴻聲動手了，就一切都晚了。

可終歸還是晚了。

當(dāng)我趕回程宅時，喬管家已帶了幾個男丁在那里鏟除牡丹了，李伯發(fā)髻凌亂，想是喬一行人在動手前，跟李伯有過一番爭執(zhí)，他正望著鏟斷的枝葉，渾身都在顫抖，嘴唇烏黑，張動著，不知在說些什么。

看到我到來時，李伯已經(jīng)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我打量著千瘡百孔的牡丹園，望著嬌嫩的枝葉散落一地，手一松，剛才還緊握著韁繩的手已經(jīng)沒有一點(diǎn)力氣，韁繩無聲地墜落在地下，自己人也坍塌般地隨之坐在地上。

喬鴻聲過來扶我，我沒理他，好容易盼來了春天，盼來了牡丹含苞，光芒之翼卻就這么被人過早地攔腰折斷。

母親讓我不要去恨父親，可我在這一刻起，真得開始去恨他了。

一聲不吭就把這牡丹鏟去，父親到底要做什么？在我看來，牡丹的盛開不僅是母親的希望，更是母親救命的稻草。

我笑了。

我笑得花枝亂顫。

我笑得淚流滿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