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減弱，狂風大作。天荒花掉了身上為數不多的錢搭車來到了半山腰的陸家大宅，刺骨的寒冷逼得她將衣裳裹得緊緊。

陸森宇一直在書房坐著，夜風透過敞開的窗戶將桌上的文件吹的呼呼作響，紙張被掀在地毯上面鋪了薄薄的一層。

大門緊閉，既然是有求于人，自然是顧不上什么尊嚴只說了，天荒按響了門鈴，“請問可以給我開門嗎？”

應門的是并不熟悉的女聲，“天荒小姐請你稍等，我去向老爺請示一下。”

只不過剛離開幾個小時而已，這個家已經把自己劃到訪客之列了，連進門都需要請示，天荒心里明白，這怨不得任何人，都是自找的。

已經一個小時過去了，門內沒有任何動靜，剛剛應著自己的那個女傭也徹底不知道去向了。她不會懷疑是女傭使壞的不去轉達，很明顯是陸森宇并不想見她。

天荒的腦海里一直重現著自己傍晚那些話，想來都覺得可笑，前一秒還說這要滾出這里永不回來，后一秒又像搖尾乞憐的流浪狗一樣博取同情。

“老爺，天荒小姐在門外，是否立刻讓她進來？”韓叔截住了前來傳話的女傭，親自將消息帶個陸家主人。

陸森宇這才由背對門的姿勢轉動座椅，面向韓叔十分不屑的講，“說走就走，說來就來，她當我陸家是什么地方？”

韓總管跟了他這么多年，知道自家老爺怒氣未消，但是天荒小姐在門外瑟瑟發抖的樣子也是讓人心疼，還是出言替天荒說說情，“那能否讓她在大廳等候，待到老爺氣消”

還未講完，被陸森宇不悅的打斷，“韓叔，我不想再聽到任何人替她求情。”

“是”韓總管只能無奈的退出書房。

陸森宇比任何人都知道，這個時候的陸天荒是最脆弱無助的，他就是要讓那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永遠的記住一件事。她的命運掌握在他陸森宇手里，要她生便生，要她死便死，他擁有這絕對的權利，容不得她反抗。

天荒是真的很冷，一直想要維持著僅有的尊嚴站的筆直，現在也支撐不住的蹲在門旁，雙手抱腿蜷縮起來。嘴里喃喃的說，“陸森宇，我求求你了，快點開門吧，我能等，院長媽媽等不了了，救救她吧~~”

風依舊在吹，絲毫沒減弱的跡象，零星的細雨也隨風從領口袖口鉆了進來。很多次天荒都覺得自己要撐不住了，不如就這樣閉上眼睛吧，死沒什么可怕的，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一分一秒對于陸森宇來說也是清晰且漫長，他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下決心要好好教訓一下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讓她不敢輕易的再說出什么離開的話。

可是心里又有另一個聲音在吶喊：既然是折磨她，你為什么這么心疼，你是在折磨自己而已。陸森宇一時間也說不清自己的感受，只得喚來韓叔，“讓她到書房來。”

今天府上發生這么多事情，即便是午夜降臨，韓總管也是絲毫睡意也沒有，聽到老爺的吩咐立刻去迎天荒進來。

一路上韓總管都攙著天荒的肩膀，濕透的衣服已經可以擰出水來了，好像結冰一般僵硬著四肢緩慢的行走著。

韓總管霎時間紅了雙眼，那么活潑可愛的天荒小姐，如今多么虛弱，真是受苦了。

來到了書房門口，天荒勉強扯出微笑，拿到了韓叔溫暖的手，“謝謝您送我到這里，剩下的路我想自己走完，這是我跟陸森宇的宿命，得我自己去面對的。”

說完就推開厚重的木門，這扇門對于自己來說當真是有千斤重，是院長媽媽的生死之門。

陸森宇好像早就準備好了似的，跟天荒筆畫了一個“過來”的手勢。他也只是穿著一件襯衫，敞開著窗戶，好像一點都感覺不到冷似的。

拖著有些無力的腳步，天荒按照他的指示來到床前，像他一樣對著后花園站立。順著燈光的地方看去，是那一大片血紅的薔薇花，黑夜里并不顯得刺目，只添一份異常的妖冶。

原本站在一旁的陸森宇突然變換位置，在天荒的身后站定，高大的身軀籠罩著嬌小的她。兩兩緊貼的身體，天荒似乎能感覺到他的體溫已經透過自己濕衣傳了過來。

是一個十分曖昧的姿勢，她似乎從未跟陸先生這樣親近過，要是換了從前的自己自由，肯定會面紅耳赤心跳如雷。可是今天，她沒有那個談情說愛的功夫，太多的不幸壓著肩上。

“看到那些花了沒有？”陸森宇刻意拉近距離，吐出的熱氣噴到天荒的耳朵上。

“嗯”天荒跟丟了魂似的，傻傻點頭。

“那都是我母親一株一株親手栽種的，那些嫣紅的花朵對于我來說，就等同于母親的血肉一般。”陸森宇用了前所未有的溫柔語調，魅惑的如同夜鶯的歌喉。

天荒明白了為什么晚間他那樣憤怒，對于陸先生來說，那些是他母親留下的活的遺物，唯一可以慰藉他孤寂內疚的靈魂。

“陸先生，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她除了道歉，想不到什么其他的言語可以說。

不要總覺得自己的安慰可以緩解一個人心里的傷痛，要知道，每次縫補都會遭遇刺穿的痛。

放佛是被惹怒的獅子，陸森宇扳過天荒的身子，眼神交匯的瞬間，天荒感到那種怨恨的眼神，如有芒刺在背。

“我不要聽這些假惺惺的話，誰需要你道歉了，毫無意義。”陸森宇一直是那種篤定的口氣，他不相信這個女人能懂自己，誰都不會了解。

天荒從心里覺得傷感，站在悲傷之外規勸悲傷的人，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你。陸先生，我是真的讀懂了你的悲傷，你不愿意相信我一次嗎？

“那你想聽什么，我都可以說給你聽。”天荒的語氣溫柔，是從來沒有過的乖順。

“呵呵”陸森宇一聲冷笑，“一身傲骨的陸天荒居然也會說這樣低聲下氣的話，真是叫人大跌眼鏡。”是那種好不掩飾的嘲諷。

“你知道為什么的。”天荒異常平靜的說。

“我當然知道，為了你的院長媽媽是嗎？”陸森宇明知故問，自己有很多可以要挾陸天荒的籌碼，他很確定勝利只能是屬于自己的。

不是的，陸先生，此刻我就只是為了你而已，不想你活的那么孤單絕望，為了做什么我都愿意的。這些話天荒永遠不會說出來，因為她知道，陸森宇是不會相信的，何必要糟蹋自己的一片癡心。

“我想想，不如你就說，你會永遠呆在陸森宇身邊，此生不離，否則天將伐之不得善終。”陸森宇一動不動的困住天荒在自己懷里，以她的性格，會反抗也不一定吧。

天荒有些愣神，條件反射的抬頭問，“那院長媽媽的病？”

陸森宇的譏笑更為明顯，他默不作聲，低頭埋在天荒頸肩處，深深的咬下一口，血液滲出，深可見骨的牙印，痛的鮮明。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天荒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只聽對方淡淡的說，“血債血償，上一筆你還清了。”

原來說的是晚間薔薇花的事情，還真是恐怖的討債法子，盡管如此，天荒還是覺得松了口氣，他不怪自己就好。

“現在你可以說了。”陸森宇若無其事的用手巾擦拭天荒的傷口，忽視了自己嘴角還殘留的血跡。

天荒閉上眼睛，認命般毫無情感的，像是誦讀詩經，“我陸天荒一生都將陪伴陸森宇，不得離開，否則不得善終。”

很好，陸森宇覺得這樣聽話的陸天荒很好，不會忤逆自己，完全的忠于自己，他覺得心里很踏實。不自覺的揚起一抹滿足的微笑，這個人終于變成自己的了，而且永遠是自己的。

“你的表現我很滿意，會很快幫你聯系肝源，也會用最好的醫生、最好的設備、最好的藥。”好像是要到糖果的小孩一樣，陸森宇這時候表現出了極好的修養。

天荒這才睜開了眼睛，仿佛有一萬年那么長的時間，這個陸先生俊朗的讓自己陌生。“那謝謝你了。”

“這是你應得的，還有，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跟那些孤兒院的孩子們再見面，他們的生活起居我自然會安排妥當。”陸森宇的要求還真不是一般的多，天荒完全就成了他的附屬品一般，沒有了自由，更不談什么尊嚴與追求。

“都隨你高興，我只要救活院長媽媽就好。”天荒對他的話提不起多大的勁去爭取什么，自由那種東西，擺在生命面前，簡直微不足道。

陸森宇下意識添了一下嘴角沾上的血液，那種嗜血的滿足溢上眉梢，吩咐道，“回房去吧”。

天荒低頭從他的桎梏中擺脫出來，親密的接觸并沒有拉近彼此之間心的距離。用自己冰涼的手摸索那深深的牙印。這個男人，已經瘋了，而我，也將陪著他瘋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