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次第的我，似一顆心突然被人掏出來示眾，惶恐得不行。

本就神經(jīng)脆弱的媽媽甚是駭異。她先是看了我一眼，而后便以審視的眼光上下打量起許老師來。

許老師被我媽看得有點(diǎn)無所適從，雖然她的嘴角依然溫柔地上翹，深深的酒窩里也依舊漾著甜甜的笑意，但我仍舊感覺得出，面對我媽挑剔的眼神時(shí)，她是多么的無奈，多么的無助。

媽媽的無禮讓我的內(nèi)心備受煎熬，生平第一次，我感覺媽媽的舉止是那么的粗俗不堪。

我正懊惱著呢，忽然，媽媽徑自笑起來，表情極致夸張。“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嘛，大家不必當(dāng)真，對不？”

我總算是松了口氣，不禁看向許老師。

許老師先是抿了抿嘴，隨即輕啟皓齒，微展笑容。

媽媽彎腰逗起了小諾。“小姑娘好可愛呀，你今年幾歲了？”

“七——?dú)q——半。”小諾一字一頓的，黑亮的眼豆骨碌骨碌轉(zhuǎn)個(gè)不停，“奶奶，你很漂亮呀，你今年幾歲了？”

“喲，瞧這孩子乖的，口齒這么伶俐，真是難得呀。”媽媽面露慈祥的笑容。“你呀，不用喊我奶奶，就叫我阿姨好了。他呢，你也別喊叔叔，就叫他哥哥。”

“可是，他那么的高大，比我小姨還高大，喊叔叔才對嘛。”

“小諾，聽奶——阿姨的話，就喊哥哥啦。”許老師連忙拉過小諾的手，以命令的口吻囑咐她。

“阿姨跟你說，別看哥哥他長得高大，但是他年輕啊，才17歲而已……”媽媽一副很認(rèn)真的樣子。

“媽，你那么較真干嗎？”我實(shí)在搞不明白媽媽為什么如此在意一個(gè)稱呼。

“孩子小，很多東西都不懂，我們做大人的當(dāng)然有義務(wù)教教她啦。”媽媽直起腰，笑呵呵地。

“可你不覺得自己有點(diǎn)過分嗎？”我真是忍無可忍，第一次對媽媽發(fā)起質(zhì)問。

媽媽吃了一驚，好久才回過神來，斥道：“你這孩子，怎么可以這么大聲地跟媽媽說話！”

“韋豪，快跟伯母道歉啦。”許老師蒼白著臉急急地勸我，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閃著焦灼不安的光芒。

我媽就是很過分，我為何要道歉？我把臉轉(zhuǎn)向別處，誰也不看。

“真是不好意思，伯母，如果可以，我愿意代韋豪跟你道歉，都是我們的錯(cuò)，對不起。”

“許老師，你做錯(cuò)什么了？你干嘛代我道歉？”我很生氣地沖許老師低吼。

“叔叔，哦，對不起，我叫錯(cuò)了。大哥哥，你不可以對女生發(fā)火的哦。”小諾說著走過來，伸手想抓住我的胳膊，無奈夠不到，于是只好揪住我的手指搖來搖去。

小諾的話讓我深感慚愧。我緩緩蹲下身子，單膝跪著看向小諾，小諾月牙似的黑眸里是一灣清泓。我拍拍她的頭，笑了，一如她那般的爛漫。“大哥哥錯(cuò)了，以后保證不再對女生發(fā)火，好嗎？”

“唉——”媽媽嘆了口氣，“算了，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啊，許老師，讓你見笑了。這樣吧，改日我請你喝茶，咱們好好聊聊，好不好？”

“伯母不用這么客氣，今天真是抱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許老師輕鞠一躬之后，招手對小諾說，“小諾過來，跟阿姨、哥哥說再見。”

我直起身，默默地看著面無血色、滿目抑郁的許老師如急欲逃出牢籠的小鳥一樣，倉惶地從我身邊擦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