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殿

“皇上，應該先穿哪個？”

黑袍錦服加身，武帝展臂，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觸摸著皇帝的龍袍。

交領處緊密交合，右衽上緊抵著，大帶束身。我輕手撫平了雙袂，左肩上朱絲羅線縫制著日，右肩金線環(huán)繞著月。雙袂對稱，從上之下分別繡著龍紋圖騰，千古江山，以及朝天紅鳳。褐色蔽膝朱紅印底下裙分為兩半，皆對稱著宗彝、水藻、火、粉米、斧…

我蹲下身平了平裳底。

武帝臥坐在席上，我將他的發(fā)絲豎起，原先侍奉的宮女將冕冠盤上，接著我又蹲身將笄兩側系上絲帶，在頜下系結。在絲帶上的兩耳處，還各垂一顆珠玉，名叫“允耳”。不塞入耳內，只是系掛在耳旁。

聽此宮女悄言這是用提醒皇帝切忌聽信讒言。

行畢，我頷首而立。武帝只回頭一顧，看不出喜怒。

送走武帝，終于能得個空閑。來萬歲殿兩日，還未曾去蘭林殿看過采月。想來她也是想見我的，只是礙于身份，不好來萬歲殿。我既有武帝賞賜的令牌，可以四處走動，自然是我去看她方便些。

*

充依隸屬第七等，蘭林殿距萬歲殿實在是有一段路程。入了蘭林殿，未等宮女問話，我已走到殿中找個軟墊坐了下來。如此清凈偏遠之所，到是極符合采月冷漠不喜熱鬧的性子。

采月已是充依，橙色華服細雕著花紋，宮服領口袖口皆是用金邊縫制，花開尚好。金簪繞發(fā)，印花雙釵對稱束緊發(fā)絲。儼然宮中富貴之態(tài)…

采月左手拂袖袂，右手中握的毛筆在硯臺上蘸了蘸墨汁。一進蘭林殿便能嗅到清新墨香，她性子依舊沒變，不喜言談卻好筆錄。“你這女侍倒當得很清閑…”

“皇上上朝了，我就沒事做了…”應承著，我瞥頭注視著采月筆下的清風。“清熱，解毒…采月，你生病了？”采月一言不發(fā)地對著竹簡上，許久，她停下筆，從袖中取出一袋香料遞與我。未多想就湊在鼻上，香氣刺鼻…我不禁緊鎖著眉頭。“是什么？”

“記住這個味道！”采月從布袋中挖出一指，伸在我鼻下。此時的味道倒是清爽許多，還欲再多嗅幾下，卻見采月輕快的收了手。“你知道麝香么？”

“麝香？”

“麝香不僅芳香宜人，而且香味持久。麝香性辛、溫、無毒、味苦。入心、脾、肝經，有開竅、辟穢、通絡、散淤之功能。主治中風、痰厥、驚癇、中惡煩悶、心腹暴痛、跌打損傷、癰疽腫毒…”

“真是好東西…”我將一袋麝香粉末不舍的緊握在手中，香氣宜人，每日往身上涂些，定能香氣襲人。

“好東西？”采月嘴角微撇，冷笑了幾聲。“的確是好東西…也是一個能讓你后悔一輩子的東西！”采月狠狠的從我手中奪過布袋，叫侍奉的宮女收好。從頭至尾，我都是跟著采月思路進行，卻一直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見我不解，采月頓了頓。“虞美人叫你去她宮中坐了么？”

“你怎么知道？”今日武帝剛一上朝，虞美人便派身邊紅芙來喚我去宮中一坐。我留了個心思，只說忙完手邊之事，一定抽空去…此事只有我和紅芙兩人知道，采月又是如何得知？由于我的原因，虞美人才一直想致采月于死地。若說采月對她的嫉恨，自然不比我的少。莫非…“你派人注視安處殿中的動靜？”

“不全是…只知道她今日私下派身邊的宮女出宮買了些…麝香！麝香是有剛才我所說的好處，不過…你可知，麝香香氣劇濃，女子長期佩戴裝有麝香的香囊，以后是懷不了孕的。換句話…若是懷孕的女子佩戴，就會小產…”

虞美人要用麝香做什么？麝香這種東西，太醫(yī)院應該會有，她又為何要派貼身侍女去宮外秘密買取？除非…她是用在不正當途徑上，在宮外買才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虞美人買來的麝香，又是用來對付誰的？

虞美人是想殺了采月的，難道是她怕采月受武帝的寵幸，才要將我叫去…如果采月也不知道麝香的危害，長期將它戴在身上…

“采月…”心中泛起波瀾，面上微微有些惶恐。虞美人當真是心狠，如若不是采月精靈，怕是將來會釀成大禍。若是武帝追查下來，虞美人完全可以將罪責推在我身上，一箭雙雕…“那我…還是不去安處殿了。”

“你若是不去，她日后必定會以各種理由來找你的麻煩…你去吧，只要小心行事便可。”

“她若是給我麝香…”虞美人想借我的手來危害采月，我是不會讓她得逞的。只是…論身份地位她是娘娘，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宮女。

“你就收著，以后扔掉便是。若是被她發(fā)現，你就說自己是不小心掉的！”

“諾——謹記司馬充依的教誨。”

采月瞥了我一眼，低頭輕笑道：

“嘴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