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拿出藥瓶，將粉末包在手心，隨后緊緊裹在小腿傷口最深處。只聞“呲啦——”，一縷白煙從掌中涌出，上升至我面前，繼而緩緩散開。深吸一口氣，一股焦皮糊味涌上。加上腿上原本疼痛，活生生逼出冷汗來。

包扎完傷口，爺爺轉身對等待已久的伊稚斜行禮。“感謝的話，想必阿雪已經說過了。單于若是沒什么事…”

“細作，只要一批…”

細作，是所謂的奸細，是隱藏在敵方為我方提供情報的人。可爺爺和細作有什么關系？在我印象中，只知道爺爺會的東西很多。不管是漢人禮儀還是匈奴風俗…“如果不能收為己用，寧可費去！”

“什么時候大單于說話也要用威脅了？”

“事已至此…你可要想清楚，你本是將死之人了，可若你死了，誰來照顧你的阿雪？”伊稚斜目光從我小腿一直升至面容。“換句話說，對我來說殺一個小丫頭，就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他目露兇光，像大漠中的孤狼，我活生生成了他想要捕獲的獵物。這樣的男人，冷酷無情，這樣迫人的氣勢，實不愧是大漠之王。

“本只想來要人，卻未料發(fā)現一個驚天的秘密。現在看，是沒有那個必要了…托塞，你還要等待多久？你忘了漢人是怎樣殺害你的妻兒？你不想為他們報仇么？”

爺爺雖沉默立在原處，隱約間只聞拳間緊握，骨間發(fā)出不規(guī)則的摩擦聲。我知道他心里是恨的。他常會想起他深愛的妻子，想起他當年被迫離開長安的場景。那些仇恨他是無法放下的。

“我考慮考慮…”伊稚斜還欲說些什么，“單于請回吧…”

這樣的頭腦，這樣的思維，可見他不是一個簡單的人。讓人原本堅定的心，變的飄忽不已。他原本長得就冷漠，如今看來更添了份兇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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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精心的調理，腿傷已經好多，至少可以正常走路了。飯后散步已經有一會了，再晚些，爺爺會擔心的。

站在帳房不遠處的坡上，望著眼前的一切，朦朧淚眼印上了火紅的火苗。連天大火直沖云霄，將身后雪山照亮。烏黑的煙霧裊裊飄至云端，繼而撥開。

爺爺一定不再里面。一定不會在里面的，爺爺武藝高強，他一定會有察覺的。

爺爺……

明亮煙火染紅了半個大漠上空，濃煙一直向空中行進，直到了我看不見的地方，緩緩散去。冬末時節(jié)是不太冷的，附和著面前的大火，愿得一世安寧，恨不得讓自己融入其中。暖的只是肌膚，而身體中血液透著冰寒，整個人都要炸裂開來。

不過一個晌午的時間，家沒了，爺爺也生死未卜。

身側掌風拂過，猛然轉身，被人準準鎖住喉間。指間力道之大，還未看清來人長相，眼前已是金星漫天。指甲深掐進卡在脖頸的手背上，眼白不斷向外翻著。

“很痛苦？”拼命的點頭。不然…你也讓我這樣掐著試試。許久頸上的力褪去了幾分，我晃了晃腦袋勉強站穩(wěn)。褐色頭發(fā)麻花股編起，有著匈奴男子的粗狂。下頜寬大，身形強壯，自知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跟我走！”

“去哪兒啊咱們？還有…這把火是你放的么？”壯漢身上衣袍單薄，額上卻汗?jié)n斑駁，可見他剛做完體力活，或者身體很熱。那么放這把火的人很有可能是他，可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不要問！”

我對沉默的男子總有一種抑制不住的好奇心。很痛苦…跟我走…不要問。自知是從他嘴中得不到什么消息的，看著面部表情呆滯，一臉正氣，就大概可以才到他的身份。

既然是這樣，那爺爺一定沒有出事。擔著的心終于也能放下。

“是伊稚斜派你來的么？”果真，提到這個名字，他用深瞳狠狠剜了我一眼。似乎在警告這個名字不是我應該叫的。

撐在脖頸上的手掌又移至皓腕，白了我一眼，立刻扯著我向不遠處的馬行去。小腿傷口還未痊愈，這樣撕扯著越發(fā)的疼痛。“你不能慢點？”見他沒有反應，反抗的力氣又添了一些。“你放開我！你怎么不懂得憐香惜玉呢？”

“少廢話！”壯漢一甩手，將我橫拋在馬背上。整個人被橫擱在馬上，早些時候吃的飯，全被壓在胸口。“你再不放我下來，我吐在你馬上！”

“你隨便！”

“你…”氣急逼心。頓時只感覺一股氣全噎在胸口，有些喘不上氣。伊稚斜手下的人不光長得怪，怎么都有怪脾氣？我氣結。“在單于手下做事的，是沒一個正常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