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靈玥死都沒想過苑霓裳會來幫助他們，更沒想到她們是來找鳳子歧的。在終于穩住越靖后，她悄悄地躲在不遠處聽著她與鳳子歧的對話。

苑霓裳撲通一聲跪在鳳子歧面前，而鳳子歧連眉毛都沒有抖一下，“給了你遠走高飛的機會，你們似乎不珍惜啊。”

“殿下明鑒，霓裳心有牽掛，實在不敢就此離開，還請殿下指條明路！”

鳳子歧嗤笑，“不是吧，娘娘。您該清楚四兒的身份地位，怎么病急亂投醫呢？”

苑霓裳抬起頭，那張傷痕縱橫的臉此時蒼白地毫無血色。“可是霓裳不知還有誰可以找。殿下，您既然能得蟬翼刀，又有這身修為，想必老前輩是疼愛您的，您就幫幫霓裳，把子傾帶出宮吧。”

話音未落，鳳子歧臉色一沉，“既然刀在我手上，你以為他還會在人世嗎？”

當年風云際會的噬帝，早就埋入黃土，否則，怎會讓自己血脈受這么多年的苦楚。

苑霓裳吃驚不已，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鳳子歧上前一步，扶起了她，“娘娘，我是不會讓你們再回帝都的，更不會讓你們有機會讓我父親發現我這一身修為。所以，趕緊滾吧！”

“啊！”那只云淡風輕的手一用力，皓白手腕上一圈紅印，而一顆小小蠟丸迅速進入鳳子歧的掌心。苑霓裳跌坐在地，一臉地惶恐。鳳子歧淡淡一笑，“這是弒神咒，娘娘保重！”

不再理睬苑霓裳的震驚，鳳子歧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對某個小角落喊，“還看？走人了！”

白靈玥心不甘情不愿地從大石頭走出來，被少年牽在手心往剛才棲身的山洞走去。她抬頭看他，“弒神咒是什么？”

鳳子歧目光有些迷離，“一種內力催生的毒，用來控制對方。”他眨眨眼，“我騙她的。那是我祖父的絕招，我沒學會。”

白靈玥看著他的背影，一瞬停下了腳步。

剛才，他撒謊了！

她猛地掙開鳳子歧，轉身就往剛才的地方跑。鳳子歧立在原地定定地看著，許久，嘆了一口氣。他低頭看向手中的蠟丸，輕輕捏碎，稀薄的月光下，他依稀辨認信函上的字跡——天師封地秘藏天女之心！

他手一松，那小小紙張已如齏粉飄散在風中。轉身，他一步一步走回山洞。

天女之心！

開啟大昕命書的密鑰。

該在誰手上比較好呢……

白靈玥跑回剛才兩人密談之地，可就這一會的功夫，那里已空無一人。

白靈玥驚疑地看向四周。

人呢？

她在石頭上坐了下來，總覺得腦海一片混沌。

鳳子歧，苑霓裳，十色騎，甄珞，越靖，高宗帝，伏破曉……

有那么一個瞬間，她以為想明白了，下一秒卻更加糊涂。

等她回到山洞的時候，越靖已經醒了。他沉靜的雙眼盯著鳳子歧，兩人一言不發對視著，氣氛凝重又微妙。越靖頭一沉，鳳子歧這才轉過身，也不理睬白靈玥，兀自開始處理肩上的傷口。

這一幕讓白靈玥滿肚子話說不出來。她猶疑地看了看鳳子歧便立刻跑到了越靖身邊。她伸手去摸他的額頭，“你還好嗎？”

越靖臉色蒼白，嘴唇干裂帶著血，也不知是他的還是鳳子歧的。他一言不發看著她，突然問道，“丫頭，你愿意再回云都帝宮嗎？”

白靈玥的手一頓，隨即疑惑地看著他。他說話聲音干啞低沉，不仔細都聽不清楚。

越靖卻沒看她，慢慢地說著話，“我很苦惱。我不明白為什么一夕之間我會一無所有，我不明白為什么一夕之間我會家破人亡。丫頭，我們一家被冤枉了，可是誰冤枉了我們，誰誣陷了我們，誰是我的敵人，我都不知道。我快死了，可是這個秘密卻讓我死不瞑目……”

越靖蹙著眉，說話是件很痛苦的事，可他艱難地抬起頭看著她，鄭重而虔誠，“你愿意為我找出這個秘密嗎？”

白靈玥在他希冀的眼神中動搖。“為什么是我？”

越靖靠著石頭，目光卻停留在背對著他們的鳳子歧身上，嘴角是苦澀的笑容，“我只相信你！”

“可是……”白靈玥說了兩個字立刻打住，我們回不去啊……

皇帝根本不想他們回去，十色騎緊追不舍，怎么回去？又拿什么去取信于他？還要留在他身邊去查明來龍去脈？除非……

她看了看越靖，他似乎已經吃力地睡去。白靈玥的目光在他臉上掃過，耐人尋味——要回帝宮，越靖必死！

鳳子歧從衣襟上撕下布條草草地包扎傷口，剛打好結，突然動作一頓，“來了！”

白靈玥還沒反應過來，鳳子歧猛撲過來，小小的火堆霎時熄滅，他一把抱起白靈玥退到了越靖身邊，與此同時，洞外起霧了……

霧來得很快，如蔓延的洪水，迅速將周圍的一切遮擋。白靈玥往后退了退，警惕地看向四周。當目力受限時，其他的感官立時敏感起來。

有人輕輕拍她的背，安撫她戰栗的神經。他說，“別怕！”

迷霧之中，夜色分外陰冷，可這一句話，卻讓白靈玥心頭一暖，她微微垂下了眼。鳳子歧用下巴抵著她的頭，一只手拂過柔順的長發。他輕不可聞地嘆息，“我不會害你的……”

白靈玥一怔，就覺得他推開了她，而身后的越靖牢牢扣住了她的腰。只聽咔噠一聲，仿佛地底傳出絞鏈的聲音，白靈玥就覺得身子一歪，腳下一空，人就如一塊大石從上往下急速墜落……

這山洞里，居然暗藏了密道！

鳳子歧聽著暗門已經合上，慢慢站起了身。

越靖不是隨意進入錦屏山的，這里原是高宗帝賜給天師的一塊封地。越桓深知自己位高權重很容易遭人覬覦，便未雨綢繆在錦屏山中設下重重機關，以便有朝一日能為越家留下一條出路。不想包括石傀儡在內的一切安排，卻真地在腥風血雨中得到釋放。而他們現在所在的正是其中一個入口。

他開始脫衣服。單薄的灰色秋衣下，是黑色的中衣，很單薄，卻是他所需要的。然后他開始攏起長發，高高地扎緊。腰間的蟬翼刀被他再次握在手心，而從蟬翼的刀柄上，他剝下一層絲絹。那絲絹不知什么材料做成，通體黑色卻閃著金色的光點，堅硬卻又如絲柔軟。絲絹展開，卻是一方繡著修羅的面具。他的手撫過那柔滑的材質，虔誠地將它戴在臉上。

那一刻，黑衣勁裝，修羅遮面，手持利刃的噬帝，重生！

他一出山洞，身邊的空氣立時凝結，恍惚之中，暗部只覺得有一堵墻慢慢逼近，如高山仰止，跨不過那巍峨的巔峰。濃霧中，黑色的人影若隱若現，金色的閃光和透明的利刃無聲而過，死亡的氣息立刻蔓延。

有人沉沉低語，“吾的徒子徒孫們，看清楚，誰才是你們的主子！”

不遠處飛奔的一邪和八鬼猛地頓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