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載走了白靈玥。

赫連夷光看著她離開后，打開了自己的手心。那里躺著一根細如毛發的金絲。那是剛才從白靈玥身上取出來的迷心金針——天師越桓獨有之物！

金針入體會有劇痛，可白靈玥說沒有異常感覺；她還說，喝了一口奇怪的藥……

他一言不發用絲絹包了藏入懷中，隨即邁開步子，向著皇宮行去，一臉凝重。

白靈玥坐在顛簸的車里，好奇地掀開簾子往外看。

大昕的街道寬闊平整，今日卻異常安靜。不是沒人，相反大路兩邊站滿了百姓，只是馬車所到之處人們都自覺地閉上了嘴巴，行了標準的注目禮。

她只覺得無數視線要把馬車看穿，當機立斷放下簾子不再動彈。身后的百姓等馬車過去，才慢慢回到路上，漸漸地私語聲就大了起來。

“看見沒，那是天女。她剛才看我呢。”

“聽說昨天夜里，天女在月光下跳舞。我侄子在里面當差，說美極了。”

“這天女哪還有假。你們想想以前那個白靈玥，簡直判若兩人，依我看根本不用審，錯不了！”

人群中有人對視一眼，隱入人群不見。他們身后，天女降世的傳言迅速傳播開來……

人群之外站著白商，等馬車遠去，他轉身幾個拐彎便縱身躍進一個院子。院子竹葉蹁躚，一個輕衣緩帶的少年自斟自飲，出塵絕世的容顏在斑駁的竹影中，如詩，如畫。

眼前這個少年，如墨色入水，不花哨，不喧鬧，素凈淡雅，沉靜柔和；看似波瀾不驚，內中卻是透著一股逼人的滄桑氣息。

小小年紀，早早地看透世態炎涼。

白商走過去，抄起一杯酒灌下了肚子。少年吃吃地笑著，“可惜了艷冠樓的群芳釀，讓你如牛飲一般糟蹋。”

白商深深吐出一口氣，感慨萬分，“當年我師傅為我排了命理。說這孩子清醒之日，便是我的死期！真準……”

少年不置可否，繼續淺酌，“三生命數，在劫難逃！白大人，可后悔？”

白商大笑，秋風里陽光下竹林中，那一聲笑卻看透一生悲苦凄清。他仰頭又是一杯，“即已命定，悔有何用！白商只求最后一個心愿！”

似乎知道他的心愿是什么，少年就當沒聽見。他低頭輕輕嗅著酒香，動作很輕很柔，在浮光掠影中翩躚如一縷青煙，一瞬便是萬年。

“人吶，總是貪心，那愿望索求無度。”

他猛地一抬眼，冰冷的視線卻尖銳如刀瞬間撕裂心神，讓白商狠狠一滯。

“你讓我救人我也救了，你要見她我也讓你見了。你我已無瓜葛，她以后的生死與我何干……”他斜睇著他，讓人無端生出被俯視的惶恐，“四兒本是這深宮大院中一縷即將湮沒的塵。白靈玥是死是活，該你自己想辦法！”

白商知道這是個睚眥必報之人，固執地不近人情。他重重嘆息，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遞了過去，“之前的事，已經兩清。現在，咱們做個交易如何？”

四兒斜睇著他，卻沒有言語。白商知他心動，便道，“我們雖各為其主，但殊途同歸。現在只有我能完成你的心愿，難道我臨死之前的一點要求，你不能答應嗎？”

他打開小布包，話語立時低沉，“這是我女兒身上的東西，為了這個，她也不能死。她活著，也許就為了兌現那個誓言，就如我活著一樣。這不是你一直最想看到的嗎？”

風掠過竹林，沙沙作響，那泛黃的枯葉翻飛如蝶舞，長長的睫毛低垂，擋住了心緒不寧波瀾起伏的眼，前塵往事似海市蜃樓般堪堪閃過。四兒終于抬起頭，眼神迷蒙卻八風不動，輕輕一語擲地有聲。

“成交！”

小小院落里一個與白靈玥有關的交易正式達成。而一無所知的白靈玥下了馬車，站在三司監的正門口抬頭望去。高聳挺拔的朱門大墻，莊重華貴的飛檐翹角。一種屬于皇家的壓迫撲面而來。百尺重城際，千尋大道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