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兒搬來了繡墊，我斜靠在上面，她又遞與我一碗茶，方在榻邊坐下。

“楠姐姐，你是個極好的人，我才肯與你說這些。只希望姐姐能為我守了這個故事，勿叫他人聽去，云兒必為你做牛做馬報答恩情。”說著，淚又下來了。

我忙向榻前拿了絲帕，為她拭淚，輕聲嗔怪道：“怎的這樣說？快別哭了，剛哭過，這眼睛竟就腫起來了?！?

她止住淚，卻還是低聲哽咽。

“我母親原是長公主的貼身侍婢，后給了我父親，嫁了出去。有大姊和我，一家子也算幸福。約莫八歲時，我母舅因貧困，上京投奔母親，帶來了一個表兄。母親見他二人可憐，便一并求人安排在公主府內做個閑散活。我自是和這舅表兄一起長大的，他對我是極好，主子賞了什么都先緊著我。也就這么長大了，母親和母舅都想著這門親上加親的事，我們雖話里不說，可也自是心中自定了。便都想著等我及笄，便做了這門親?！?

說到這里，她略頓了頓，臉上神色開始變得緊張起來，仿佛有什么事情不愿提及。

“丞相少使的小公子，是個秉性極其風流的人。京里傳遍其風流之名，其府上亦是妻妾成群。長公主過壽時曾請過少使大人，一并將這位小公子帶來公主府。宴上人手不夠，我自是上去伺候著。誰想到，這小公子一見我，倒鬧著叫他父親向長公主討了我去。長公主為了討少使的好，便即刻應允。我自是不愿意的，卻也不敢言語。就要被那小公子帶走，就見......”

我見她又哭得不成模樣，便止住她，“先別說了，喝口茶?！?

她接過茶杯，“楠姐姐，我又失態了?！?

我攬過她的頭，默默握住她的手。

想起她之前說，表兄被鄉紳鞭死，想必就是她的表兄看不過，出來出了言語，才慘遭不幸的。

我知道，她現在很脆弱，很脆弱。

“桃花簾外東風軟,桃花簾內晨妝懶.

簾外桃花簾內人,人與桃花隔不遠.

東風有意揭簾櫳,花欲窺人簾不卷.

桃花簾外開仍舊,簾中人比桃花瘦.

花解憐人花也愁,隔簾消息風吹透.

風透湘簾花滿庭,庭前春色倍傷情.

閑苔院落門空掩,斜日欄桿人自憑.

憑欄人向東風泣,茜裙偷傍桃花立.

桃花桃葉亂紛紛,花綻新紅葉凝碧.

霧裹煙封一萬株,烘樓照壁紅模糊.

天機燒破鴛鴦錦,春酣欲醒移珊枕.

侍女金盆進水來,香泉影蘸胭脂冷.

胭脂鮮艷何相類,花之顏色人之淚,

若將人淚比桃花,淚自長流花自媚.

淚眼觀花淚易干,淚干春盡花憔悴.

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飛人倦易黃昏.

一聲杜宇春歸盡,寂寞簾櫳空月痕!”

再看了看云兒，早已靠在我肩頭，沉沉睡去。

我輕輕將她轉到榻上，為她蓋好了被。

她在夢中依舊哭泣連連，我只好握住她的手，低聲說：“不怕，不怕，我在這里。”

見她安靜下來，才放下她的手。

想著幾天未見衛子夫，若她聽說我受了二十鞭，還不知要如何。想著，便向屋外走去。因怕驚擾了云兒，便愈加躡手躡腳。

一拉門，卻見劉徹站在門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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