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就是皇帝,無論他在什么時候要做什么事情,底下的人總會竭盡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做到最好……
公主大婚,雖然只有三日的準備時間,卻是極盡的奢華,極盡的隆重與周到,只有人們想不到的,沒有備不全面的。
一大早長樂在喜娘的服侍下,梳妝打扮好∶大紅的描金嫁衣,綴滿珍珠寶石的鳳冠,淡掃娥眉,薄施胭脂,輕點朱唇,嬌媚如桃,美艷如李。至乾清宮跟皇上太后等辭別之后,方上了喜轎出宮……繁復的禮節,沉重的裝扮,復雜的心情,直到里成坐在了新房之內,長樂仍覺得如夢如幻般的不真實,狠狠掐了自己胳膊一下,“哎呦——”疼痛的叫聲讓自己清楚的知道一切都是現實。曾經為了出宮千方百計的小公主,如今在宮外已有了屬于自己的家,曾經許下的諾言最終還是成為了現實,那個與自己剪不斷理還亂的男人,似熟悉似陌生,沒見過幾次面卻好像已熟悉了幾千幾百年,現在……他應該就在走向自己的路上吧!
握緊了手中的龍鳳玉佩,冰冷的觸感通過指尖直達心底,新婚——不是應該是溫暖的嗎?為何自己心中卻有些茫然和惆悵?是因為什么呢?是因為那個人嗎?那個皇后想要撮合,父皇本要指婚,總喜歡出現在自己背后的男人嗎?眼前仿佛看到一抹清影,對著自己笑吟:寒心未肯隨春態,酒暈無端上玉肌……時而輕佻不羈時而又真摯多情,太液池邊的傾吐心事,御花園飲宴上為自己三番兩次的失態,還有那清俊憔悴的面容下的一句,心悅君兮君不知,深情?無奈?還有那傳染了自己的心痛……如今卻是卿已嫁作他人婦,自此天涯兩不知……
“新婚之夜,新娘子是不是該只想著新郎一個人呢?”慕容荻懶散的聲調在長樂身旁響起,隨著話音大紅蓋頭已被挑落,喜帕之下芙蓉如面柳如眉,慕容荻挑了挑眉毛,以手輕劃長樂的面頰。
長樂微微側頭,殷紅的面頰在證明自己的害羞。
“不知道的人還以小公主剛剛一個人偷喝了一缸酒呢!”慕容荻見長樂躲避自己笑著說道。
“我……沒有,哪有……”
“是嗎?那這小臉怎么紅成這樣?”說著抬手趁機在長樂面上輕抹了一把。
漸漸貼近的面容,帶著還未散去酒氣,淡淡的松柏香味混合著酒氣熏得長樂幾乎也醉了……“我等這一刻已等了許久了……”夢囈般的聲音仿佛是種神秘的蠱惑,挑逗著周身上每一處感官。
“這……這樣不好吧?”長樂低聲說道,理不直氣不壯的語氣把剛剛進入狀態的慕容荻給逗笑了。
“這樣不好?那要怎么樣才好?嗯?”說著慕容荻安撫似地把長樂揉進懷里。
長樂緊馳的身子忽然松了下來,垂了抵在兩人之間的雙臂,認命般的閉了雙眸,那神情仿佛就死般的壯烈,沒有半點嬌羞與喜悅,慕容荻閃著靈光的眸子漸漸暗了下來,驀地將長樂扔在床上,自己斜倚了床沿,冷冷的說道:“我知道你心里不愿意和我成親,只是你不要忘記婚約是你自己親口定下的……”說著探著身子貼近趴在床上的長樂,“改變不了了,記著,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妻子,這輩子都改變不了,那些該忘記的不忘記受苦的只能是你自己。”
長樂無言以對,只有咬著牙一語不發,淚水卻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不要哭,不要流淚,心里不停的告誡自己,可是沒有用,這新婚之夜便在自己莫名的淚水漣漣中淹沒了……
慕容荻見長樂不語只默默垂淚,一雙細長的俊目已化作了碧色,怔怔的看了一會,終還是一拂袖起身離開了新床,坐在桌前拿起酒壺猛的灌了下去……
慕容荻沒有發脾氣,卻已經憤怒了,長樂淚水不止,而他酒到杯干。長樂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淚水可以如此泛濫,卻找不到理由,或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理由,沒有人來安慰自己,慕容荻沒有,沒有像上一次自己哭著碰到他時,他的百般安慰,他的溫情滿懷……沒有人安慰淚水反而漸漸變少了,突如其來的疲勞感讓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
不知過了多久,長樂揉了揉腫脹的眼睛,環顧四周,才發現那慕容荻依舊坐在桌前,準確的說趴在桌前……走過去,陰影下的半張臉在搖曳的燭火中竟是那樣的令人心動,長樂不自覺的伸出了手,想要摸一摸那俊朗的眉……豐挺的鼻……熟睡中的慕容荻微微皺了皺眉,是夢見自己了嗎?所以才愁眉不展?長樂想到此不禁自嘲的笑了笑,拿起一件披風為他披上……
“嗯?”長樂一抬腳仿佛踩到了什么,軟綿綿的,卻又軟中帶硬……借著燭光低頭查看,一條白絨絨的不知什么東西堆在地上,向上看去卻是從慕容荻身下垂下來的,“是什么?”新婚吉服最忌諱白色了,怎么會有這種不吉利的顏色?輕輕挑起披風,卻是在袍子底下,想了想猶豫的掀起袍子……就在這時慕容荻似乎翻了個身,將頭轉向另一側趴著,卻那知那身下所垂之物,竟如活了一般啪的一聲從地上彈了起來,懸在慕容荻的背后,左右擺了擺,放盤在身上,長樂早已嚇得臉色發白,她看的清清楚楚那是一條尾巴……一條狐貍尾巴……
“你……你……你……”歪坐在地板上的長樂煞白了臉指著慕容荻說不出話來。
或許是動靜太大了,慕容荻漸漸睜開眼睛,低頭看到已嚇的欲哭無淚的長樂,忙回身看向自己身后,方知是自己酒醉現了狐尾。長樂見慕容荻看著自己,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蹭了蹭,盡管慕容荻要是真要做什么,她長樂就算退到房梁上去也是無濟于事的。
慕容荻望著長樂良久,忽然勾起唇角,魅惑的笑了,“我原道長樂公主與眾不同,不與那些凡夫俗子一樣沒見識……怎么?我嚇到你了嗎?”
長樂點了點頭,又忙搖了搖頭……
“你這又點頭又搖頭的是什么意思?”
“你……你是妖怪啊?”長樂小聲的問道。
慕容荻聽了,轉過頭看了看桌上的酒壺,自言自語道:“都是這該死的酒,看來以后可不能再喝了……”說著從桌上的茶壺里倒了杯茶水,那早已冷掉的茶水不知怎地在慕容荻手里竟緩緩冒出了熱氣,長樂看了,不禁睜大了雙眼,“你——”
慕容荻也不理她,一仰頭將一整杯濃濃的熱茶灌了下去,身后毛茸茸的白狐尾有規律的搖擺著,形成了一幅詭異卻又好看的畫面……就算害怕,長樂也不得不承認慕容荻是好看的,不論是人是妖,都是一樣的俊美……只是此時更多了妖魅。
見慕容荻不答理自己,坐在地上許久的長樂有些不耐煩了,情緒的波動讓自己忘記了害怕,嘟囔著說道:“狐貍精——”
慕容荻聽言放下杯子,轉過頭看著長樂一字一頓的說道:“是——狐——仙——”
“沒聽過神仙娶媳婦的……”長樂白了他一眼回道。
慕容荻似乎微微嘆了口氣,道:“那是因為我喜歡你……”見長樂雙手抱肩,于是站起來一把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長樂忽然被慕容荻抱起,竟一時回不過神來,溫順的像一只綿羊般蜷曲在他懷里。
望著懷中可人兒柔弱的模樣,慕容荻驀地低下頭將溫熱的唇壓向長樂,卻在半途中忽然又揚了起來,笑道:“不逗你。”說著將她輕輕放在了床上。
“你……我……我們怎么……”
慕容荻似乎能看穿長樂一般,接過她詞不達意的話茬說道:“狐仙既已化作人形就與常人無異……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而且我會保護你,會寵愛你……”最后兩句話聲音溫柔的不能再溫柔。
“可我們終究……終究互為異類,這要是被人知道了,你我都將……”
“你不說出去就不會有人知道……”說著慕容荻歪坐在床邊,笑道,“你可知這世上有多少女子做夢都想要嫁我呢!”
“嫁你有什么好?”長樂不由白了慕容荻一眼。
慕容荻若有所思的盯著她看了半響,忽然撲哧大笑起來。
“笑什么?”長樂不解。
“我是笑長樂公主原來記性這么不好……”慕容荻止住笑聲,緩緩說道。
“我記性怎么差了?”
慕容荻習慣性的挑了挑眉,“你總是忘記自己說過的話,難道不算記性差嗎?”
長樂聽他話語間似乎有些幽怨,疑是自己聽錯了,下意識道:“我哪有忘記?”良久卻不聞慕容荻回答之聲,抬頭看去,正好迎上他如深潭般的雙眸……
“遠的咱不說,就說近的……上次在宮外是誰說的如果我是狐貍變得,就要我做駙馬的?”語聲含笑,俊眉上揚。